风息崖的黎明总带着股铁锈味。
铁蛋蹲在崖边的老槐树下，手里转着半块齿轮残骸——这是昨夜光齿轮投影消散前，从“未来画面”里掉出来的碎片，边缘还沾着星尘状的光屑。他用砂纸一点点打磨断口，磨掉毛刺的动作慢得像在给伤口上药。“还差三圈纹路……”他对着朝阳举高残骸，光透过齿牙的缝隙在地上投出细碎的光斑，“就差最后三圈，你就能自己转起来了。”
齿轮残骸突然发烫，烫得他手一抖差点扔出去。铁蛋低头，看见残骸内侧浮现出淡红色的纹路——这是“预警纹”，上次在逆世界遇见沙行兽时也出现过。他刚要喊出声，手腕突然被什么东西缠住，低头一看，是黑团的丝线。
水纹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指尖捏着丝线的另一端，丝线绷得笔直：“黑团说，它能感觉到蚀时兽的气息，就在东边的乱石堆里，离这儿不到三里地。”她的指尖泛着红，是刚才帮黑团梳理打结的丝线时被勒的——黑团的丝比昨夜粗了一倍，硬得像细铁丝，显然是在蓄力。
铁蛋摸了摸发烫的齿轮：“它盯上我了？”
“不是盯上你，是盯上没醒的齿轮。”水纹蹲下来，用袖口擦掉他手背上的铁锈灰，“蚀时兽最懂‘弱点’——就像狼会追瘸腿的羊，它专挑‘快成未成’的东西下手。你的齿轮差最后三圈觉醒，现在就是最脆的时候。”
说话间，黑团的丝线突然剧烈抖动，水纹反手将铁蛋往槐树后一推，自己拽着丝线往后急退。几乎同时，东边的乱石堆里传来“咔嚓”一声脆响——一块磨盘大的石头被什么东西撞得粉碎，碎石飞溅中，一只覆盖着暗绿色鳞片的爪子探了出来，爪尖还挂着半块带血的兽皮。
“来了。”水纹的声音沉得像崖边的石头，她突然抬手扯开领口，露出锁骨处的红痕——那是昨夜黑团的丝线扎根的地方，此刻红痕正像血管一样跳动，“黑团，准备好了吗？”
丝线猛地绷紧，在她掌心缠成一个密不透风的结。
铁蛋躲在槐树后，看见水纹的影子被朝阳拉得很长，黑团的丝线从她指尖蔓延出去，在地上织成一张半透明的网，网眼里闪烁着细碎的光——那是黑团用自己的丝体一点点熔进去的“记忆光屑”，每一粒都藏着他们仨在逆世界、在沉种洋、在风息崖的片段：铁蛋修齿轮时的专注、水纹给黑团唱歌时跑调的样子、石粒用拓片接住飘落的雪花……
“那是……”铁蛋忽然捂住嘴，他认出网中央最亮的那粒光屑，是自己第一次给齿轮涂润滑油时，不小心蹭到脸上的油渍，被水纹笑着拍下来的样子。
“黑团说，这些‘活过的痕迹’，能挡蚀时兽第一下。”水纹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但不够。”
她转头看向铁蛋，阳光正落在她眼底，亮得像要烧起来：“液态丝的投影没骗我们——要让齿轮现在就醒，黑团得把30%的丝体熔成光浆，灌进你的齿轮里。”
铁蛋猛地站起来：“不行！上次它熔了5%的丝体，蔫了三天！30%……”
“要么齿轮醒，要么我们仨一起被它啃成骨头渣。”水纹打断他，突然笑了，笑声里裹着风的味道，“你以为黑团没数吗？它昨夜缠在我手腕上，抖了整整三个时辰——不是怕，是急着点头呢。”
话音未落，乱石堆里传来一声震耳的咆哮，蚀时兽终于从石堆里钻了出来。此刻，这头蚀时兽正盯着铁蛋手里的齿轮残骸，绿色的眼睛里淌着黏液，前爪在地上“咔嗒”刮擦着，每刮一下，地面就冒出白烟——那是石头倒退成岩浆时的残留温度。
“它在催了。”水纹拽了拽黑团的丝线，丝线立刻回应似的绷紧，“铁蛋，把齿轮给我。”
铁蛋没动，死死攥着齿轮残骸：“要熔你熔我的！我血里也有星尘光屑，我来当‘燃料’！”
“傻小子。”水纹忽然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动作和黑团蹭她手背时一模一样，“黑团的丝里，藏着我们仨所有的‘圆满’——你修齿轮时的专注、石粒拓片上的金纹、我跑调的歌……这些才是能让齿轮‘醒透’的东西。你的血里只有‘急’，不够的。”
她从铁蛋手里拿过齿轮残骸，转身走向网中央，黑团的丝线立刻像有了生命，纷纷往她掌心聚拢。水纹低头，对着丝线轻声说：“上次在沉种洋，你说想看看真正的‘共生’是什么样……”
黑团的丝线突然剧烈震颤，像是在点头。
“那现在就让你看看。”水纹举起齿轮残骸，丝线瞬间缠了上来，发出“嗡”的共鸣声。她能感觉到黑团的丝体正在发烫、熔化，一点点变成金色的光浆，顺着齿轮的齿牙往里渗——每渗进去一丝，黑团的丝线就细一分，水纹锁骨处的红痕就淡一分，而齿轮残骸上的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补全最后三圈。
“第一圈，补铁蛋给你涂润滑油的耐心。”水纹轻声念着，齿轮的第一圈纹路亮了。
“第二圈，补石粒拓片上的金纹，那些她没说出口的疼。”第二圈纹路跟着亮起。
“第三圈……”水纹的声音有点哽咽，“补我们仨在风息崖看星星时，你悄悄在我头发上打的那个结。”
最后一圈纹路补完的瞬间，蚀时兽已经扑到了网前，前爪带着蚀骨液狠狠拍向光网！
“就是现在！”水纹将完全觉醒的光齿轮抛给铁蛋，自己拽着剩下的丝线往反方向跑——她要把蚀时兽引向崖边的陷阱（那是石粒昨夜用拓片的金线布下的“记心阵”）。
铁蛋接住齿轮的刹那，齿轮突然“咔嗒”转了起来，光屑从齿牙间洒出来，落在他手背上，像星星落了满身。他听见齿轮里传出声音，是黑团的“丝语”，断断续续的，却很清晰：“……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