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她可是很豁得出去哦”
观山悦的枪按响了扳机
“砰——！”
神秘人手里的酒杯分崩离析，震碎的玻璃渣瞬间刺进他手上的皮肤，细密的血一点点流下来，滴滴答答的打在男人的皮鞋上，春雨淅淅沥沥。
可他就这样不紧不慢的将玻璃渣从皮肤里一点点拔出来，嘴角连一丝忍痛的表情都没有，离远看——
像是临摹的画家站在树下，轻轻拂去沾衣的落花。
“久等了……”
碎片被神秘人悉数拔起仔细放在桌子上用手帕细心包好后，他才抬起头望向那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女人。
“这样对我，是为了守护船的平衡吗？话事人？”
“联合船上的人除掉kim，也是为了守护船上的平衡吗？话事人？”
观山悦感觉鼻子呼进来一阵冷风，那直穿呼吸道抵达心脏的寒冷让她有些耳鸣！
他什么都知道……？！
“还有，让那个叫康镜如的男人戴着我的面具和你授权过的门卡去顶层，放走那些小女孩呢，也是为了守护船上的平衡吗？话事人？”
神秘人露出无可奈何的苦笑，这船上向来只有真正的恶人才能心安理得的待下去，可他们这种人又必定会造成无间的迅速衰败。
但存一丝善念的人虽然能比那些狗杂种更好的将无间的生命线拉长，可因为有了善的种子，他们最终还是会被召回真正的灵魂属地，卸去卑劣的躯壳争相要去当一个普通的、无能的、手无寸铁的好人！
她们在无间不知后怕的上演一次次哪吒割肉还父的情节，她们总是宁愿拼上一死也要离开这里。
只要是无间给的她们都不要！
那个老凤起，因为一句陆地上的“花开了”就不惜送上性命，她生在无间被养在无间一次都不曾去过陆地，只一句虚妄的描述就迫使她以割裂神魂为代价，宁可自相残杀也要完成与无间的彻底割席?！
只要能到那里去——到陆地上！
神秘人感觉很失望心痛，他的眼睛甚至蒙上一层水汽。
“是或不是，很重要吗？盯着天平守护这条船？可如果我发现，只有我把它当作家，每一个人都希望天平失衡，制造混乱用尽阴谋！”
观山悦咆哮着！
“你明明知道，大猫其实是最想杀我的人，可还是让我待在她身边，你又有何居心！
你看着我们自相残杀，利用我们！
给我们每一个人面前都钓上一块肉为你为无间卖命！你塞给我一个“话事人”的虚妄权杖，而我呢，就是你挂在正中间，吸引那些想篡位者们不断来要我命的活靶子！谁当了话事人谁就成了旁人最想塞进嘴里的那块肉！”
女人泪如雨下，任谁也无法接受几十年浇灌的血泪滋养出来却是伸向自己喉咙的毒藤——每道勒痕都在提醒着她：所谓家不过是豢养忠心的牲圈，而她只是一块会呼吸的肉糜！
全都是利用和阴谋，这里寸草不生，长不出一丝真心！
最歹毒的就是这个男人！
比kim那种坏人更阴毒恶心！
“你说的没错，话事人不过是一个吸引那些野心勃勃的人在无间上的虚职，就像古代的皇帝，从百姓起义到父子相争，若没有这把椅子就无法将朝代延续下去，人类需要一个虚名才可以证明自己有权利！”
神秘人略微停顿，接着一字一句生怕她听不清楚一般
“一个普通杀了一个普通人就是罪犯”
“一个普通杀了皇帝就叫改朝换代 ”
“如若没有话事人这个虚名，如若不假装护着你，给你最大的权利，把我自己架空，他们只会朝我咬啊，而我乐意看狗叫图清净”
冷……
神秘人的话冷到骨髓，让人浑身痛酸，血管里的热流都凝成倒刺割破每一处血管……
观山悦的眼睛里最后一丝光熄灭了，她的嘴角嗫喏着却无法组成字句说出来……
其实我已经知道我活着的意义，但被你这样说出来还是很难接受，你对我的保护和虚心教导让我以为自己是特别的存在，我以为我对这条船的爱找到了志同道合的人，我们两个是一样的，把这里当做家和故乡。
而你只是在训练一个坦然赴死的工具。
你赐予我名字，里面没有一个海字。
我以为是你故意不提让我无需特殊记起自己身在何地
原来……
没有那个海字
只是因为我终将会消殒在这里，变成一堆海里的泡沫。
原来那不是一串数字而是观山悦三字，不是因为我被你欣赏，而是你需要向那群鬣狗证明成为话事人拥有的特殊待遇，我的名字和我的肉身都变成权利的朝圣者向往的殿堂。
神秘人看着观山悦，略带遗憾的给手里的枪上了膛，他甚至不担心这个女人会呼叫随从，她不敢。
哪怕是到现在这个地步了，她还仅仅只是搞一些小动作，连暗杀行动都没有布置，神秘人很满足自己对这个女人从小到大留下的训诫，乖乖平衡船的利益和乖乖受死，都是她的命。
“你知道吗？我其实最喜欢你，你是我培养出来最好的话事人，只是你还是难逃宿命的召唤，我本身都要撒手不管了，甚至想过干脆帮你除掉kim好啦，你就替我在船上好好管理，我为了你差点不惜打破规则！”
“但你对我动了杀心……”
神秘人遗憾的摊了摊手……
“我其实之前特别想死的，活着在这破船实在是无聊。只是很抱歉，我在陆地上已经有了孩子和家庭，她刚刚出生还是小婴儿……你们其实是对的，只要睡了那种干燥太阳晒过的被窝，吃过新鲜可口的饭菜，看见过城市的光影陆离，死也值了……”
“连我自己都不愿意在船上待了……”
“可你还是让我失望了，看来这船还是让kim那样的人管理算了”
“观山悦我的乖孩子，谢谢你的付出”
“砰——！！”
神秘人利索的叩响了扳机，他知道她不会反抗。
观山悦的左心房处血流如注，巨大的受挫力让她有些重心不稳，她轻轻闭上了眼睛缓缓的回顾自己的一生：
李明义的骨灰她悄悄撒在了海里，她喜欢海，那就让她长睡于此吧。
老凤起被她托人埋在了靠海的公园里，听说那里春天三月会开梅花。
在李明义房间里翻到了一张老cd，是一个不出名的老歌手叫什么媛媛，唱的还蛮好听。
康镜如现在应该已经找到那批孩子了吧，能自由几个是几个吧，虽然我们的结局最终都是死亡，虽然活着也毫无意义。
女人如同坠落悬崖的小鹿，奄奄一息躺在地上，湿漉漉的眼睛倒影出男人的身影，她就这样看着这个如父如兄的男人——
神秘人掏出丝绒手帕细细擦着枪管后，一步一步走近观山悦，他缓缓的蹲下身，眼里带着爱怜和心疼，甚至伸出手摸了摸女人的脸颊……
“给……”
观山悦从口袋里掏出来那根黑色金属包装的口红，颤抖着将它递给神秘人
“是让我帮你补一下口红吗？谢谢你喜欢我的礼物……”
神秘人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流出来几滴眼泪了，可他终究是感情还没到位
“来，乖孩子，我会把你打扮的漂漂亮亮在上路，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是有话要对我说，对吗？”
“你说的我都会答应”
神秘人拿出第一次见这个女孩子时的耐心，他轻轻俯下身，将耳朵靠近观山悦
“您放心，孩子，你的遗言我都会照办的”
他以为她会道歉或者忏悔，这个孩子总是很乖。
“还……还……还给你……了……”
观山悦嘴唇惨白，用尽所有的力气，轻轻地抹掉嘴唇上的口红，将那支口红塞进男人的手里……
“砰——！！！”
神秘人错愕的看着自己的左胸膛，他感觉到那里的快速冷却，冷风呼呼穿过伤口，让他瞬间失去鲜活。
怎么回事！
你……你怎么……怎么敢？！
躺在地上的观山悦虚弱的扯起嘴角，因为失血过多她看起来有些惨白
“还给你了，两不相欠……”
“砰——！！！”
又一枪，在右侧心房。
“你说我因为自己不喜欢吃奶油蛋糕就把这个撤掉，那我就去陆地上尝尝奶油蛋糕在考虑撤不撤吧，我为我的武断道歉，神秘人”
神秘人用手指指着女人，他的神情像是看鬼一样不敢置信，那愤怒让他的眼角眦裂！
“你……你中弹了……你怎么会……”
“你不可能不死，我打中了你啊！！！”
观山悦凄惨的笑了笑
“你自以为足够了解我，但你却忽略了一点，我的心脏异于常人，你们在左侧，而我在右，很可笑吧，这是上帝给你我开的玩笑，右位心的几率是1\/，大约0.0083%，你太大意了，所以你还是输了……”
“而我在你面前总是很不自信，所以我给你的左右心房都来了一枪，我赢得概率是100%”
“神秘人，你有什么遗言吗？”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把你的妻儿和你葬在一起……”
自观山悦苍白的嘴里吐出的话语，比那一枪还致命，神秘人宛如一棵千年巨树轰然倒地，他也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会被一只山雀啄去了树心。
而这只山雀，一直以来不过是寄生在自己身上的傀儡而已。
真是天大的讽刺！
“一个普通杀了一个普通人就是罪犯”
“一个普通杀了皇帝就叫改朝换代 ”
观山悦捂着伤口如释重负，重复着神秘人刚才对她说的话。
“谢谢你神秘人，你刚才又给我上了最后一课，现在你可以闭眼了”
“节哀顺变”
躺在地上的男人身下一滩血污，他就这样浑身抽搐挣扎着，此刻他多不想死，他多恨自己对这女孩的自信，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他没教她要他的命啊，她……怎么敢……？！
观山悦蹲在男人的尸体旁，仔细的打量着他，接着她伸出手缓缓伸向那张面具，她突然想起来自己从未认识过这男人，若有一天在陆地上擦肩而过也不定认出来彼此
她没见过那张脸，他不在乎她这张脸。
她的手停在半空接着毅然决然，就看看这张脸吧，虽然这辈子无法擦肩而过了。
“不要！”
观山悦回头，康镜如气喘吁吁的从暗门处进来，那是只有观山悦和神秘人知道的密室通道，从这里可以直达顶层的“女儿国”。
“不要掀开那张面具！”
“不要在重生的路上，记住一张死人的脸”
观山悦一愣，缓缓收回手。
接着她又恢复了恭谨，强撑着站起身朝着戴着面具的康镜如微微点头
“知道了，神秘人”
“别让墨荷知道我是神秘人，这是我们的约定，把她架空出去”
康镜如的声音冷冰冰，提起墨荷他总是这么无情，恨不得把自己这条命也舍出去。
“遵命，神秘人”
那具躺在地上的男尸就这样被塞入密室，有史以来奖池最大的牌局已经结束，此刻大家都知道神秘人已经上船，还没走出他的房间，观山悦进去后一共传出来三次枪响！
“K爷，您说好的分了钱我们就行动，那钱…？”
前期帮着出老千打配合的一众恶鬼都缠了上来
“不急，就明天，明天观山悦一定会分钱算账”
“那你身份不就暴露了？”
“我赢都赢了，她管得着吗，这船上管不着我在岸上攒的局啊，要不然那柜子里的货哪来的？！况且她还能活到管得着的那一刻吗？”
“一旦见面就……”
kim一脸不屑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这么多钱足以翻身了，一个纯靠后台保护的话事人有什么资格占据高位，她所谓的平衡，能给这船带来什么利益，我Kim定能让无间也变天堂，我Kim将重新修改最赤裸的生存法则：在无间的淘金圣殿，死亡哪有金钱至上！
“对了，K爷那个叫203的？”
kim吐掉嘴里的瓜子皮，斜眼看着一群海里的恶鬼
“你们想不想尝尝……人味……？”
“她可是很豁得出去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