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哗——啦”
黑暗里池墨荷盘腿坐在自己宿舍的小船上练习着洗牌，张锦一告诉过她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把会玩牌的技能点显露出来。
“一个人的价值不要一下子让人看透”
“哪怕你只有这最后一招了，因为之前看起来比较含蓄，也会让人不敢轻敌”
“会让人对你有一种永远都有下一招的敬畏心”
张锦一的话时不时就在耳边回响，不得不说她是个历经千帆后变得厉害聪明的女人。
池墨荷数着日子，赵居林按说应该很快会再来一次船上，可他迟迟没有动静，真是个能按住心性的老东西，也不知道kim那边怎么样了……
观山悦敲着木质的桌子一下又一下，她思考的时候总是会这样，有节奏感的敲击似乎会让思路更清晰，电话迟迟未响让她有些没底，kim毕竟是老狐狸了，真怕他看出来什么。
“叮铃铃……”
第一声的时候她没有立刻去接，似乎在犹豫这样到底对不对。
“叮铃铃……”
第二声响起她才迫不及待拿起听筒，有点不敢相信似的。
“事情办好，kim钱输光走了”
来电话的人言简意赅，观山悦全程没有说一个字，这是她一直养在陆地上的一个小分支，作为话事人她从来没有动用过这一人脉，甚至她也没去过陆地。
她的家不能靠岸，要一直一直漂泊在公海上。
所以观山悦，你也在悄悄期待这条船瓦解吗？见过太多太多罪孽，你也有了变化吗？
观山悦下意识又把手放进自己的口袋里摸摸了那只光滑金属面的口红……
它似乎在提醒着她这个世界上另一种活法，下一次投胎要不要去一个寻常人家，变成某人的女儿。也许贫困没钱行上完高中就得去南方打工，日子辛苦，但回家叫声爹娘似乎灵魂在这人世间也有了一处落脚处，虽然那停留并没有什么用，但那实实在在平淡幸福中又裹挟心酸难过的人生，也好过在这船上出生死去吧……
观山悦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眉毛
所以、下一步呢？
kim一定发疯想到处找钱，他这畜生一定会心急的又押“货”上船，那就再接着制造一次偶遇好了。
马上要换届了，赵居林虽然还在电视上抛头露面但只有他心底知道时日不多了，要想明哲保身与其捱到最后，不如自己早早申请病退好了，也省的后患无穷。
这位子虽然高但是久居庙堂真不如解甲归田，早日田园、早日心安。他也算是聪明人知道什么叫急流勇退。
病退的意思早都递了上去，可上面却迟迟不给回应。
这上面越是不吭声，他心里越是没底气，这是什么意思，要……要办我？？？
老狐狸七上八下，他做梦都想不到，有人给自己的位置上了一道金牌保险，人人都是花钱保护这荣华富贵，还很少有人替别人花钱保住别人的荣华富贵呢。
天上真掉馅饼了，赵居林摊上“好事儿”咯！
观山悦今天特地沐浴，当话事人这么久她还从来没对自己的客人提过什么请求，她认为好的执棋者应该黑白不分绝对真空，但眼下她有一件请求却是不得不。
而且这是一件非常逾越规矩的请求。
“咚咚咚”
李婶轻轻敲门示意
“进来”
即使沐浴手边放着的也有枪，看到是进来的是李婶观山悦才把手从手枪上挪开，李婶不晓得今天观山悦喊自己来什么事，只知道凡是在她洗澡的时候说事情一般都代表她很紧张。
“李明义”
观山悦没叫妈妈，这让李婶有些意外，这是说正事的称呼。
“您讲”
“今天船上有一位贵客要来，他上任后已经许久许久没有登船了”
“也曾经是你的老主顾……”
观山悦有些欲言又止，她面对李明义总是有些于心不忍，因为深知在无间这条船上能护着一个小孩长大那是何等困难的事情，况且她还是一个女孩。
李婶垂着头，她已经明白了观山悦的意思。这孩子是要她办一些私人的事情，也是啊，当话事人这么久了她从来不往钱袋子里给自己敛财，也不拉帮结派，像是一个过分循规蹈矩的模范生，多多少少有些不合群。
“我需要你……今天……”
观山悦有些支支吾吾
“麻烦您收拾一下吧，我觉得他不会见任何新面孔了，毕竟如今的他已经不是当年的地位了”
“今非昔比，要见只见故人”
观山悦说的隐晦，能请这位大人物再次上船她用了一些秘密作为交换，对于这样的人物钱都是废物，他们要的是权利是山河永存，刚好这船上来来往往什么人都有，各国政界的秘密在船上这群只看钱的人面前不算什么，可对于陆地上掌权的人来说却是最想要的东西。
船上和陆地，总是相反。
唯一的相同点就是人都有贪心罢了。
（此处删减、自行想象）
“明白”
“然后呢，我做什么？用枪？”
李明义以为这是一场暗杀，眼神带着一股凛冽。
观山悦苦笑一番，忍不住有些感叹这船上的人真是不要命的亡命之徒，面对“人”这一生物他们想到的都是杀掉，他们似乎没有别的选择。
“然后你只要说一句话就行”
李婶一愣，就这么简单？！观山悦费这大劲就为了一句话？！
不过这也证明了一件事，这句话非常重要她不相信任何人，只能托她去办，李明义有些期待。
“赵居林是一个好官”
就这？
李婶眼里透着疑惑，观山悦花这么大心思神神秘秘就为了表扬陆地上一个当官的？！歌颂他的政绩？！
她傻了还是跟张锦一一样疯了？！
霎那间，李婶看着观山悦心底突然有一丝复杂的情绪，这很难说明白，她确实信任自己才让自己来办事，但她总觉得这里也有防范的意思，她甚至不愿意给自己透露更多。
对于李婶来说观山悦是她心里的一根刺，一根带着谎言和真相并存的刺，可以爱人也可以杀人的刺。
观山悦挥了挥手，示意李婶出去。
她需要好好静静，静静等待不相干的事情渐渐汇聚流向同一条河，最终在大海相见，拼凑出整件事情的原样。
“喂？”
赵居林躲在办公室拨通了电话，上面的人虽然不会亲自接电话，但好歹还有接线人。
“不是说好，给我办病退嘛，我坐这个位子太久了也该给新人一些机会嘛”
赵居林话里话外透着哀求，这自己申请要退休还不行嘛！
“上面没有这个意思”
话筒里的声音让赵居林浑身冰凉
“咋个？！难不成想办我？”
“我送的钱还不够多啊！嘛事啊？！怎么偏偏不让我下来啊，留着我逗我玩，准备日后杀鸡儆猴呢？！”
赵居林急红了眼，说话也开始口无遮拦。
电话里一阵沉默，过了许久赵居林才听到话筒里传来一句话
“赵居林你是一个好官”
“嘟嘟嘟……”
说完电话那头就挂上了，赵居林跌坐在椅子上，才发觉自己后背上一身冷汗已经把衬衫黏在背上……
一股不好的念头就这样升了起来，赵居林开着车一路飞驰在高速路上，他要赶紧、赶紧去那个湖边别墅确认一下，那几百平方的地下室里木头箱子里全部都是美金啊，那是他的命根子啊！！！
池墨荷开工了，二楼的水晶柜子来来去去一如往常热闹。
人一齐灯一关，在客人来之前黑幕罩着每一个柜子，池墨荷蹲下身摸索着柜子下面的金属门框，她们出去的时候，同样作为“管理人员”的张锦一会来检查空柜子，说是检查其实就是名义上给她分个活而已
一个疯掉的傻子能做什么？
不过是抚慰人心，吊着大家都好好给无间卖力干活罢了。
在黑暗里，池墨荷像盲人一样摸着金属上被刻画的印记，为了不被发现，张锦一不能在一个柜子里待太久，蹲下身佯装玩弄东西的间隙会刻下一个字，这都快两个星期了，她才费劲的刻下来一句简单的话，就七个字
“女、儿、下、船”
“不、管、我”
池墨荷捂着嘴巴，但鼻子像是被人重重一击，眼泪就这么砸下来，原来她做这么多是没有自己要下船的打算的！
不是说好了一起下船吗？！
说好了回去做做美容、买身漂亮衣服做回正常人吗？！难道你做这些就是为了托举我们出去吗？！
池墨荷拿出来藏在缝隙里的小刀一点点轻声磨掉张锦一刻画出来的字迹，像是一点点打磨掉张锦一在这个世界的痕迹，这个一心赴死的狠女人啊！
张锦一的女儿在哪里呢？
池墨荷至今还没有去过除了二楼之外的地方，多方打听后听说在顶层有一群养着小女孩的地方，她们像是被埋在地上的人形花，没有自由没有爱只有长大，和一棵植物一样。
唯一的区别植物顶着花朵不会说话任凭风吹雨打，她们会眨眼会流泪会叫妈妈……
那里会有张锦一的小女儿吗？她如今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池墨荷轻声抽噎着，那孩子知道妈妈在为她做的事情吗？不要死掉、不要死掉！！我们会带你下船去！！
神秘人背着手按上了去四楼的电梯，那里是严格任何男子进入的圣地，养育女孩子长大成人的“女儿乡”，不是歧视男人，是因为这船上男人如果知道这里有着一群小女孩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举动，一想到这神秘人都有些想吐
他深深厌恶着这船上肮脏的一切。
他是唯一可以来到这里的男性，因为……
女性看护看见戴着面具的神秘人来了，退在一旁轻轻低着头。
呆坐在椅子上的女孩子们看到神秘人来了脸上难得有除了发呆之外的表情，这里是不允许有快乐存在的，除非这个戴着面具的大叔来。
“怎么又只是坐在这里？！”
神秘人语气有些责怪，可说完他又觉得自己真是伪善，你说说她们为何只能呆坐在这里呢，不允许说话防止联合在一起造反，不允许所有娱乐活动禁止一切快乐以防不好管理，除了学习一些哄男人骗男人的话术和技巧外，就是呆坐在椅子上，像一尊会流泪的雕像。
除了长得像人，更像是陆地养殖场里关在一起的某种禽类动物，她们就这样空洞着看着你，看着同伴被丢入滚水里褪毛、放血、吃掉，变成人类的盘中餐，一个接一个。
所以那个死掉的凤起，就因为来船上消遣的死男人嘴里三言两语对陆地的描画就动了杀心啊，春夏秋冬是什么？花开落叶是什么？同学朋友是什么？
她们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的，她们既不会好好长大，也不会老去，在船上活不到老去那么久的。
像是一只蝉，短暂一生尚未感受就又跌入新一场轮回，或死于变态或死于同伴，甚至不如陆地上平常爱宠人家里养的一只小狗，起码小狗还有名字，还有自己的饭盆和狗绳，还有主人顾全生活之余后给的爱。
神秘人招呼女孩子们围过来，从兜里拿出来一包酒心巧克力，耐心地分给每一位手心里
“我们今天学习什么是快乐好不好？”
他耐心地像是一位师长。
“快乐能干什么？”
小女孩歪着脑袋，她急不可耐的撕开包装纸塞入嘴巴。
“快乐可以让心底暖呼呼的，有一种东西想从心脏里冲出来，哪怕是没有糖吃也感觉在吃糖一样呢”
神秘人摸了摸女孩子的头，他总想试图让这些会说话的“植物”变得有生机一些，这似乎是他赎罪的一种方式。
“神秘人，那你快乐吗？”
小女孩们叽叽喳喳，其实她们只是想借机多说几句话罢了。
女性看护看了一眼神秘人退了出去，说实话她很讨厌这个人来到四楼，每次他走后这些小丫头都会变得特别难管，他让她们看到了希望，可这是这条船上最不需要的东西。
“不……不快乐”
小女孩们似乎对这个答案也没有什么概念，不快乐和快乐有什么关系呢，这和她们身处的世界毫无关联甚至有些矫情，她们只希望他常来看看她们，只有他来的时候她们可以四下活动。
那如果长大后她们走出四楼去二楼大厅的时候发现，正是因为神秘人让她们不能说话不能快乐要服从船上管理的时候会不会疯掉呢？！
他还敢跑到她们面前教她们认识快乐，真是讽刺！
你亲手种下的恶果，还期待她们能开出什么善良之花吗？！
赵吉林终于等来了新一届的会议选举，他想着论年龄自己又没跑关系啥的，退休总得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吧，再是好官这么多人等着呢！
送钱只是为了面子好看，其实我不送也是时候了，难道上面的人还能为他的官位这么使劲吗？
他整理了一下夹克等待着宣布结果
“最新政府单位公示：赵居林（官职敏感省略不写了）经过新一届选举投票，连任新一年的……”
赵居林瞪大了眼睛，在庄严圆顶的会堂里举目四望带着难以置信的困惑，谁在背后这么看好他？！背后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推”着他一步步捱上台……
掌声雷动，四面楚歌。
这么好的官怎么能就这样退休呢？
人民公仆，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啊
观山悦用手指敲着太阳穴，看着手机上的公示消息露出来满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