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都城。
城门大开。
一架马车与越国使团回归的车队擦肩而过，却几乎在同时停了下来。
马车上，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掀开帘子，下了马车。
一身粗布麻衣，穿着草履鞋，苍老的脸上带着一抹恭敬的神色，深深地作揖，朝着马车的方向行礼。
“草民柳如，拜见公主！”
周围的使臣们都惊呆了，纷纷下马。
“柳相，您这是……”
“柳相，您怎是这般打扮？”
“是啊，柳相，您怎么亲自来迎了？”
“是陛下让您来迎的吗？”
周围的使臣们面面相觑，一连串的问题，柳如却并未回答。
那张老脸上带着平和的笑，只是将目光，转移向了陆寻所在的马车。
“老夫，只是提前告老回乡而已！”
这话，让周围的使臣们全都顿住了，眼神交换，表情各异。
方才对柳如那恭敬的态度，收了收。
不过柳如并不在意，眼眸盯着那马车，手指藏在袖口深处，微微颤动着。
捏着茶饼的陆寻，手指微微一顿，手中的茶饼捏的微微用力，险些直接捏碎。
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扫过！
蹙眉，隔着帘子，看向那位老人。
却……
只是一个普通的老人，没有丝毫奇怪的地方！
奇怪……
刚才那种感觉，分明不是错觉！
陆寻蹙眉。
一旁马车上，公主严若敏下车，急切地奔向柳如的方向。
面纱并未摘下，一双眼眸担忧地看向柳如。
“恩师，您这是……”
话还没有说完，柳如蓦的脸色一白，闷哼一声。
“唔……”
嘴角，溢出一抹嫣红。
苍老的身子，带着那粗布麻衣都跟着一起颤动着。
瞳孔剧烈颤动着，不可思议地看向马车。
“恩师，您……”严若敏的瞳孔巨颤，伸手去搀扶柳如。
柳如却连连退了两步，伸手阻止了严若敏来搀扶自己的手。
踉跄着站稳了脚步，抬起头，那张老脸变得惨白，呆呆地看着陆寻的马车。
“不……不可能……”
“这不可能……”
“世上……竟……竟真有……有传说中的仙……”
仿佛是疯了一般，柳如口中喃喃自语，声音很小，如蚊子般，含糊不清。
一旁没有人听到他的自言自语，可……
端坐于马车中的陆寻，眼眸一凝，身上的气息不自觉地颤动了一下！
捏着的茶饼，已在瞬间，化作了碎屑，落在车中。
听着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老人的自语，陆寻知道，方才那确实不是错觉。
这老人，似乎有一种奇特的手段。
以凡人之躯，观测自己……
有意思……
越国，竟有这种有意思的人！
柳相？
上一世，陆寻只知越国有一位神机妙算柳相爷，并未有过接触！
陆寻唇角翘起，缓缓掀开帘子，走出马车。
“这位，便是闻名三大皇朝，五大强国的神机妙算柳相爷？”
看着眼前这俊朗男子，柳如张了张嘴，身子晃动着，脚步都有几分踉跄，身躯巨颤。
瞳孔中似乎有莫名的东西在颤动，只是片刻，老人竟捂着自己的眼眸，痛苦惨叫一声。
两道血水，从眼角渗出来，痛得险些站不稳，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不可直视！
他那双眼眸，虽是凡人眼眸，却可借着自家祖上传承，看到一个人的命相！
之前劝阻越国国君严墨，便是看出了严墨脸上命相的变化。
他的眼眸落在陆寻那张年轻的脸时候，便不自觉地开始看对方命相。
可……
无法直视！
陆寻身上散发出的那一抹不可直视之光，险些刺瞎他的眼！
强行稳住身子，推开身前的公主严若敏，柳如那张老脸上，还挂着从眼眸中流淌出来的血痕。
眼眸低垂，不敢再直视陆寻，恭恭敬敬地朝着陆寻的方向行礼，声音谦卑：“草民柳如，见过陆小公爷！”
陆寻眼眸在那恭敬的老人身上扫过，饶有兴趣地开口道：“你……似乎很有趣！”
“越国很快就会成为燕国管辖之地，你可愿为我燕国效力？”
如此狂悖之言，令在场所有使臣脸色变得涨红，五官都紧蹙扭曲起来。
却……
没有一个人敢再反驳。
一路上，死的太多了！
陆寻从不会因是否在越国境内而改变。
他要杀人，就是要杀人。
哪怕在越国城门前，那些越国使臣也丝毫不怀疑陆寻要杀人的决心。
都要回家了，死在家门前，可就不值得了！
所有越国使臣，都在心底安慰自己。
柳如的身躯颤动了一下，抬起头，目光却看向严若敏。
那双眼眸干涩，如针扎般疼痛，可他却看到了一些东西……
嘴唇微微颤动着，眼眶似乎是湿润了，与血水融合，化作血泪，滚滚落下。
那苍老的身躯，摇摇欲坠的模样，让周围所有越国使臣一脸茫然。
发生了什么？
为何柳相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直到此刻，柳相却突然跪在地上，朝着陆寻的方向，深深地叩首。
“嘭！”
“嘭！”
“嘭……”
叩首，磕得真心实意。
每一下，都发出沉闷的声响。
“柳老这是何意？是要效忠于我燕国了？”陆寻唇角带着笑，有些慵懒地靠在马车上。
磕完头的柳如，此刻微微地抬起头，却依旧不敢直视陆寻，声音颤抖着开口道：“草民……草民柳如……”
“祈求陆小公爷，少杀百姓……”
“他们在与燕国对战之事上，虽不算无辜，可却与您父亲之事无关……”
声音中的卑微，让一些越国使臣都攥紧了拳头，似是看不下去了。
严若敏的手掌微微僵硬了一下，面纱下的红唇微张，却最终还是没有开口说什么。
“你这样说……”陆寻的唇角笑容逐渐灿烂，一双眸子慵懒，落在柳如的身上时，闪过几分凌厉，“陆某对你可更感兴趣了！”
“不知柳老可否有时间请陆某喝上一杯酒？”
柳如身躯一僵，身躯在那一瞬间佝偻了一下。
沉默许久，才有些苦涩的低声道：“草民……会留在越都。”
“待……陆小公爷您杀够了，随时可寻草民……”
这话，让周围的越国使臣身躯一僵，莫名地生出一丝寒意。
陆寻饶有兴趣地看着柳如。
看着他踉跄着起身，有些狼狈地上了马车，调转方向，朝着城内走去。
速度很快，就仿佛……慢了会遭遇什么一样。
只是片刻，在马车消失在视线中的一瞬间，城门处，突然涌出一片老弱妇孺！
陆寻眼眸微微一眯，手掌轻轻摩挲了一下马车，意味深长的笑容。
跑得那么快，原来……是见不得杀戮啊！
那个老头儿，更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