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珍珠憋着一口气等到天黑,然后跑去敲门。“谁啊?”陆定国门一开,吴珍珠就冲出去,把屋子里里外外,全都找了一遍,也没看见人。陆定国深觉疲惫:“吴珍珠,你到底想干什么?”吴珍珠理直气壮:“我看你屋里有没有藏狐狸精。”陆定国黑着脸:“现在看清楚了?”“吴珍珠,你要是还想把日子过下去,就给我消停点。”“我每天上工累得要死,回来只想好好休息。”吴珍珠委屈:“陆定国,你凶我!我还怀着孩子呢,你就凶我。”“你是不是不爱我了?”陆定国心力交瘁:“你要是不放心,就回来住。”吴珍珠又不乐意:“你去上工了,家里没人照顾我。”陆定国:“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要怎样?”吴珍珠:“不如这样,你以后每天都来我爸妈家陪我吃饭,我看见你,心情好了,就不会想东想西。”陆定国:“???这不行!现在粮食多紧张!”“你回爸妈家养胎,就已经很麻烦他们了,我要是天天回去吃饭,像什么样子?”吴珍珠:“就是多双筷子的事,我这就回去和我爸说。”陆定国:“珍珠,别……”吴珍珠摆摆手,抚着肚子往外走:“小事一桩,我爸会同意的。”陆定国赶紧去扶她:“你慢点,天黑, 小心脚下。”吴珍珠:“嘿嘿,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不会不管我的。”陆定国嘴角直抽。他没把吴珍珠说的话当回事,第二天也没去吃饭,结果吴珍珠就找来了:“陆定国!让你去家里吃饭,你为什么不去?”陆定国:“现在家家户户粮食紧张,这样不好。”吴珍珠说:“不会啊,我已经跟家里说好了,我们去家里吃饭,到时你赚的工分,就直接算给家里,这样谁也不能说你赚了便宜。”陆定国一听就急了:“不行!”他赚的工分得接济牛棚里的父母兄嫂,怎么可能算到吴家?工分不在他自己手里,他拿什么接济父母兄嫂?陆定国坚决道:“除了做客,我不会天天去你爸妈家吃饭,那和上门女婿有什么区别?”“你要是愿意在你爸妈家里养胎,你就接着养,你要是不愿意在娘家养胎,就回家养胎。”吴珍珠:“只是让你回家吃饭,怎么就成上门女婿了?”陆定国:“总之不行,我不会同意的。”吴珍珠没办法,只能妥协。她要面子,回去只说陆定国不愿意麻烦岳父岳母,不过来吃饭。吴大嫂嗤笑一声:“我看不是怕麻烦,是不舍得他赚的工分吧?”“真是笑死人,不要钱的就赖在家里白吃白喝,一听要钱,就不不回来吃饭。”“这可真是赚便宜没够。”吴珍珠又和她吵起来。自吴珍珠回家后,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大家都习惯了。吴大嫂早看她不顺眼,道:“珍珠你就不好奇,你男人不肯交工分回来吃饭,那些工分用在哪儿了?”吴珍珠:“!!!”“大嫂你是不是知道什么?”“陆定国他在外面,真有其他女人了?”吴大嫂:“我不知道啊,这不是聊天,想到什么说什么,随口一说的吗?”吴珍珠又开始疑神疑鬼,开始盯着陆定国抓奸了。又是一连好几天没动静,就在她想放弃时,这天,终于看见陆定国在天黑后,拿了个小包裹鬼鬼祟祟出了门。吴珍珠瞪大眼睛,喃喃道:“果然有情况啊!”吴珍珠悄悄跟上。只是陆定国十分谨慎,她不敢靠得太近,加上天黑视线不好,她跟着跟着,竟然把人跟丢了。吴珍珠心里那个气啊,憋得她快炸了。若是陆定国在她面前,她肯定是要冲上去直接和陆定国闹起来的。但现在陆定国不在,生气这种事,和打仗一样,有时候也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等着等着,陆定国没回来了,吴珍珠气没消,想得却多。就算她等到陆定国回来又怎么样?俗话说,抓贼拿赃,抓奸抓双,只要没抓到现行,她再闹,陆定国也可以不承认。想到这里,吴珍珠不免想得更多。没结婚前,陆定国能哄骗了自己的身子去,现在自己怀孕了,陆定国难道不会哄骗其他女人的身子?不行,这事儿不能这么便宜陆定国,她要抓他现行,让他百口莫辩,以此为把柄,让他以后对自己好些好些更好些。不得不说,吴珍珠的恋爱脑也是没救了。吴珍珠直到看见陆定国回来才走,身上背的小包裹已经没了。她并没有跳出来和陆定国争辩,只是心里憋着一股气,等下一次机会,抓奸抓双。吴珍珠心事重重回去了。接下来几天闷闷不乐,就连吴大嫂阴阳怪气,她都懒得理会。吴大嫂看她这样,反倒没了兴趣,不再多说什么。终于,又让吴珍珠等到陆定国背着东西出门了。吴珍珠怕自己又像上回那样跟不上,立即找了个在附近玩的小孩,让小孩去她家报信,说陆定国不老实,和人私会,让吴保国带人来。谁知好巧不巧,那小孩和吴保国说的时候,让其他村民听见了。这年头,没什么娱乐活动,有点什么风吹草动,大家可积极了。于是,村民一嗓子,很快就出来很多人,嘴里说得十分好听:“他陆定国一个下乡知青,娶了支书家闺女还不知足,居然在外面乱来?”“走走,大家伙都去给珍珠撑腰。”实际上是为了看热闹,冲在第一线看热闹。吴保国:“……”哪怕吴保国不想让他们跟着去也不行了。他上辈子真是欠了吴珍珠的!一群人按照小孩说的方向去了,小孩见众人走得没影了,一溜烟跑去顾长清的住处:“长清叔!我刚去给支书家报信了。”顾长清笑眯眯的抓了一把糖给他:“真是个好孩子,去玩吧。”小孩儿拿着糖,高高兴兴走了。吴珍珠看见浩浩荡荡来了一群人,也是懵了一瞬。她只是想拿个陆定国的把柄,没想真把陆定国怎么样。可现在这么多人,真抓了现行,岂不是要把陆定国送进去?吴珍珠:“爸,怎么,怎么这么多人?”“用不着这么多人,爸你让他们都回去啊。”村民们不乐意了:“珍珠你咋说这话?我们这不也是为了你好?”“就是,我们特意来给你撑腰。”吴珍珠人都麻了,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又闯祸了。她目露祈求看向吴保国,吴保国狠狠瞪她一眼,道:“陆定国在哪哪儿?”吴珍珠下意识指了个方向:“他,他往那边去了。”众人一听,都不用吴保国招呼,纷纷往吴珍珠指的方向而去。走着走着,有人发现不对劲了:“这不对啊,这方向……”有人接口道:“这方向是去牛棚的吧?”“对对,我也想起来了,这就是去牛棚的方向。”“难道那陆定国,找了个牛棚的相好?”听到牛棚二字,无论吴珍珠还是吴保国,都猛的反应过来。那陆定国,根本不是吴珍珠想的那样,偷偷跑出来和其他女人私会,而是偷偷接济牛棚的家属!别人不知道,吴保国身为村支书,还能不知道陆定国的家庭情况?这下完了!吴保国:“天色暗,珍珠看错了也说不定……”吴珍珠:“对对对,我不小心弄错。”村民这会儿兴头足得很,可不会被他们父女糊弄。“来都来了,去看一眼也不亏什么。”“是啊,都走到这儿了,也不差这几步路。”眼看已经到了牛棚外面,吴珍珠捂着肚子喊:“哎哟,哎哟,我肚子疼……”吴保国急道:“珍珠,珍珠你怎么样?”村民:“……”这父女两个,当他们是傻的不成?有村民眼珠子一转,上前几步,对着牛棚高喊一声:“陆定国,赶紧出来,你媳妇肚子痛……”吴珍珠急了:“哎,你,你这人乱喊什么?”话音未落,陆定国从牛棚走了出来。还有一对老年夫妇,一对青年夫妇跟在他身后出来。双方一照面,都愣住了。村民:“!!!嚯!陆定国果然和牛棚的坏份子在一起。”“这么晚来见牛棚的坏份子,他是想干什么?”“好哇,早就看出了这人不老实,未婚时就和女同志不清不楚,还搞出未婚先孕,原来果然是坏份子!”有和吴保国不对付的村民高声道:“支书,下乡知青勾搭坏分子,这事可得上报公社好好处理,可不能因为这是你女婿就徇私。”一时间,吴保国如同被架在火上烤。又有人说道:“还有这几个牛棚坏份子也得从严从重处理。”“偷偷勾结下乡知青,他们是想干什么?”“他们自己思想有问题,还想带坏知青,绝不能轻饶!”“上报公社,批斗游街,把他们下放农场去劳改!”“对对对,送去农场劳改。”“陆定国不是喜欢和坏份子一起吗?就让他和这几个坏份子一起去农场劳改。”村民们七嘴八舌,个个正义。吴珍珠脸色惨白,捂着肚子喊:“不,不是这样的……”陆定国目光死死定在她身上,最终一言不发。吴保国铁青着脸:“先回去再说。”第二天,陆定国勾结牛棚坏分子的事迹就传遍村子。吴珍珠在家里眼睛都哭肿了,求吴保国想办法,不要处置陆定国。吴保国哪能想到办法?昨晚那么多村民看见,陆定国从牛棚出来,一眼就看出他和牛棚那些人的关系很好。现在不是要不要处理陆定国的问题,吴保国现在要考虑的,是怎么保住自己的问题。有个和牛棚坏份子私下联系的女婿,他这个大队支书也当不稳了。如今也只能从严从重,看能不能将功补过,保住支书的位置。吴保国想到这里,立即联系村长,通知村民开大会,通报陆定国趁夜私会牛棚坏份子一事。陆定国被拉到台上批斗,先在东湖大队本大队批斗。批斗完了,被安排去挑粪。吴保国则骑上自行车,用最快的速度,亲自去公社汇报这事。这个时候,正是抓得最紧的时候,公社领导指着他:“吴保国!你糊涂啊!”“是,现在结婚自由,那陆定国能下乡,身份上就是清白的,你把闺女嫁给他没问题。”“但是,既然你同意让他当你女婿,你为什么不把人看住了?”“是,现在全国各地,为了不连累家人,到处都是断绝关系,国家承认,政府承认,断绝关系是有效的。”“但是!这陆定国既然和他家人断绝关系,为什么还要去牛棚,和他们牵扯不清?”“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们断绝关系是假的!是弄虚作假,欺骗国家。”“吴保国同志!你是东湖大队的支部书记,在你大队,出了这种事,你要当成典型来办,务必要让广大人民群众,看见我们和坏分子作斗争的决心,积极消除这件事情带来的不良影响。”公社领导语重心长:“这事要是办不好,谁也没办法帮你说好话。”吴保国心里一禀,听明白公社领导的意思了。回去后,吴保国第一时间召开了大队干部会议,经研究决定,对陆定国和牛棚几个坏分子,进行为期十天的批斗。不止在本大队批斗,还要送到周边大队一起批斗。批斗完后,报公社审批,送往大西北劳改农场进行劳改。就这样,好不容易才把陆定国和陆家撕扯开来的一家人,在东湖大队光明正大团圆了。一家人整整齐齐挨批斗,还要做检讨,深刻反省自己的错误。要是检讨不深刻,就别怪村民言行过激,手动帮他们检讨。陆定国怎么也想不到,他只是结了个婚,什么好处没捞着,居然能摔这么大个跟头。他只是想尽可能的帮助家人,有什么不对?他父母为国家流血流汗的时候,这些村民又在哪里?陆定国出离愤怒,特别是看见吴珍珠时,愤怒的情绪再也压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