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
就在这劫后余生的喘息之际,天际陡然传来一声尖锐的鹰唳,撕裂了沉闷的空气。
只见一只通体乌黑、唯有双翅边缘闪烁着灿金光芒的神骏大鹰,如一道黑色闪电般划破长空,精准地朝着护法无常俯冲而下。那鹰姿态凶猛,眼神锐利如刀,稳稳地落在无常肩头,带起一阵劲风。
无常神色一凝,显然认得这是教中传递最紧急军情的“金翅墨羽鹰”。他动作迅捷地从鹰腿上解下一个密封的细小竹筒,从中取出一卷薄如蝉翼的密信。展开一看,无常素来沉稳的面容瞬间剧变,眉宇间凝聚起浓重的阴霾与惊怒,失声道:“少主!大事不好!”
黑小虎闻声,心头一紧,目光立刻从莎丽身上移开,投向无常:“何事惊慌?”
无常将密信递上,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黑魅堂主遭人突袭,身受重伤!沐子宁兄长来信告罪,言其未能护持周全,自责难当!更棘手的是,九皋兄长与光华护法在各自区域也遭遇不明强敌,形势岌岌可危!信报十万火急,言总坛空虚,人心浮动,强敌环伺,恳请少主速速返回黑虎崖主持大局,否则……恐生巨变!”
字字句句,如同沉重的鼓槌敲在黑小虎心上。他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黑虎崖是他的根基,教中兄弟是他的臂膀,如今竟遭此重创!一股冰冷的杀意瞬间弥漫开来,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结了几分。然而,这份焦灼与愤怒,在瞥见身旁气息奄奄的莎丽时,又被强行压下。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沉声道:“无常,情况我已知晓。但……莎丽她内伤沉重,经脉受损,此刻真气涣散,连寻常行走都吃力,如何能承受长途跋涉、急速赶路之苦?”
无常闻言,脸上焦急之色更甚,他上前一步,单膝跪地,抱拳恳切道:“少主!属下深知紫云剑主伤势要紧,然教中情势危如累卵!黑魅堂主遇险,九皋、光华两位大人受阻,更有强敌觊觎总坛!此乃生死存亡之秋,牵一发而动全身!数万教众身家性命系于少主一身!恳请少主以大局为重!莎丽姑娘的伤势,待回崖之后,属下必倾尽全力,遍寻良药医治!此刻,实在……实在耽搁不起啊!”他的话语如同连珠炮般,充满了不容置疑的紧迫感。
莎丽将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她虽重伤虚弱,但七剑传人的傲骨与坚韧早已融入骨血。她强忍着五脏六腑移位的剧痛,咬紧牙关,一手扶着滚烫的岩石,硬是挺直了摇摇欲坠的身躯。那张因失血而苍白的脸上,一双明眸却亮得惊人,带着不容置疑的倔强,直视黑小虎:“黑小虎!收起你那多余的担忧!七剑传人,何曾示弱于人前?我莎丽还没脆弱到需要你处处迁就的地步!既然教中情况如此危急,还磨蹭什么?即刻动身便是!休要在此为我耽误时间!”她的话语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像在消耗她仅存的气力,但那份决绝,却让黑小虎和无常都为之一震。
黑小虎眉头紧锁,非但没有因她的话而释怀,反而更加忧虑。他清楚地感受到莎丽体内那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真气波动,连鼎盛时期的十分之一都不到。他看着她强撑的姿态,心中涌起一阵复杂难言的情绪,有敬佩,更有难以言喻的怜惜。他放缓了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商量口吻:“你的心意我明白。但你的身体是实情,强行疾行,恐会伤及本源,留下难以弥补的隐患。不如这样,我先送你回金鞭溪客栈安顿,那里相对安全,你也能安心养伤。待我处理完教中事务,再……”
“不行!”莎丽毫不犹豫地打断他,斩钉截铁,目光灼灼,“我不会回金鞭溪!我要跟你们回黑虎崖!”
此言一出,黑小虎微微一怔,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紧紧盯着莎丽:“你要跟我回黑虎崖?为什么?”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探究和警惕。
莎丽迎上他的目光,黛眉微蹙,苍白的唇边勾起一抹略带嘲讽的弧度,语气却异常清晰:“怎么?黑少主贵人多忘事?看来你是忘了,我上一次是如何‘做客’黑虎崖的了。”她刻意加重了“做客”二字,随即一字一顿地道,“你的那位旧日好友,你如今眼中的‘叛徒’,我的同伴——他还被你们押在黑虎崖的地牢里吧?我紫云剑主莎丽,岂能抛下同伴独自偷安?我怎能不跟你回去!”
“轰——!”
话音落下的瞬间,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寒流席卷而过。黑小虎周身的气息骤然变得冰冷刺骨,周围的温度似乎真的凭空降了几度。他眼底方才那一点复杂的情愫瞬间被冻结、粉碎,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寒潭和汹涌的、被强行压抑的怒火。他死死盯着莎丽,下颌线条绷紧,齿缝间仿佛能迸出冰渣。他最无法容忍的逆鳞,被莎丽毫不犹豫地揭开了——那个名字,那个人,是他心中最深的痛与耻辱。
一旁的无常心中猛地一突,暗道不妙。他深知“那个人”是少主绝对的禁忌,此刻莎丽提及,无异于点燃了最危险的引信。他连忙上前一步,巧妙地挡在两人视线交汇的中间,抱拳躬身,语气恭敬而急切地打圆场:“少主息怒!紫云剑主心系同伴,亦是情有可原。不过,少主方才的顾虑,属下细思之下,也觉颇有道理。紫云剑主眼下确实行动不便,强行赶路恐非上策。此地离清风镇不远,镇上药铺客栈俱全,不如我们先去镇上寻个安稳处歇息一晚?一则让剑主稍作喘息,恢复些气力,二则也可打探一下周边风声。待明日天亮,剑主精神稍复,我们再快马加鞭赶回袁家界,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