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的集合哨声像淬了毒的针，猛地扎进碎星矿区的沉闷空气里——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急、都厉，连矿道深处的回声都带着颤音。
正在刨矿的姜帅手一抖，矿镐砸在岩壁上，溅起细小的星沉砂粉尘。还没等他反应，身后就传来监工李三的鞭子声：“磨蹭什么！没听见哨子？想挨抽是不是！”鞭子带着风声擦过他的肩头，抽在旁边的矿石上，留下一道焦黑的印子。
所有矿奴都被粗暴地驱赶着，像受惊的牲口一样往矿坑底部的空地涌去。有人脚步慢了些，立刻被监工踹倒在地，拖着头发往前拽；有人怀里藏着半块粗粮饼，跑的时候掉在地上，刚想弯腰去捡，就被鞭子抽得缩手。
姜帅混在人群里，压低着头，后背的鞭伤还在隐隐作痛，却本能地绷紧了神经——这哨声太不寻常，绝不是普通的清点人数。
空地中央的岩台上，巴骏正背着手来回踱步。他脸上还带着昨天失窃的阴鸷，眼窝下的黑青很重，却又透着一种刻意压抑的激动，嘴角时不时往上翘一下，像捡到了宝贝。
他手里攥着一枚淡青色的玉简，玉简表面泛着微弱的灵光，显然刚接收完本家的讯息，连指节都因为用力而发白。
“都给我站好！睁你们的狗眼仔细看！”巴骏终于停下脚步，运足灵力嘶吼，声音尖利得像破锣。
他指尖注入灵力，玉简“嗡”地一声亮起，一道模糊的光影从玉简中飘出，悬浮在半空中。
姜帅下意识抬头望去，目光刚触及那道光影，浑身的血液瞬间就凝固了——光影里是一具人形物体，通体覆盖着灰白的石质光泽，表面能看到细微的纹路，像天然的岩石肌理，却又透着一股非自然的冰冷。
它静静地悬浮在透明禁制里，禁制上刻满了玄奥的符文，闪烁着淡紫色的微光。虽然影像模糊，石躯的面容看不清楚，但那轮廓、那姿态，甚至隔着光影都能感受到的死寂气息——
是雨薇！是柳雨薇的石躯！
姜帅的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想起柳雨薇在血肉沼泽中被骨钉钉住的模样，想起她留下的净火种在自己掌心跳动的温度，想起她觉醒时那道贯穿天地的金光……可现在，她的石躯竟成了东方世家悬赏寻找的“怪石”，被关在禁制里，像件货物一样被展示！
一股滔天的怒火从心底窜起，顺着血液蔓延到四肢百骸，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地冲上前，砸碎那枚玉简，抓住巴骏的衣领问出雨薇的下落！可残存的理智像冰冷的锁链，死死锁住了他的双腿——他现在只是个大乘后期的矿奴，连自己都难保，冲上去只会白白送死，甚至可能连累雨薇。
姜帅死死咬住牙关，舌尖尝到了淡淡的腥甜，才把到了喉咙口的低吼压回去。他猛地低下头，用额前杂乱的头发遮住脸，肩膀却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不是害怕，是愤怒，是焦急，是无力感交织在一起的颤抖。
他能感觉到周围矿奴的目光都落在光影上，有的麻木，有的好奇，却没有一个人知道，那具石躯里，藏着他最重要的伙伴。
“看见没有！就是这种怪石头！”巴骏指着光影，唾沫星子飞溅，“硬得离谱！他妈的用一阶法宝都砸不碎！本家有令，各矿坑严密巡查！但凡发现这种灰白颜色、敲不碎砸不烂的石头，立刻上报！”他顿了顿，眼神扫过台下，突然提高声音：“谁发现了，赏五百颗劣法则结晶！对，五百颗！要是敢藏匿不报，直接抽魂炼魄，让你死无全尸！”
“五百颗？！”
台下瞬间响起一片压抑的吸气声，矿奴们麻木的眼睛里突然迸射出贪婪的光芒——五百颗劣法则结晶，足够一个矿奴买下自由，甚至能在神界底层安稳活一辈子！有人下意识握紧了矿镐，眼神里满是蠢蠢欲动；有人悄悄打量着周围的岩壁，像是在找那“怪石”的影子。
“还愣着干什么！”巴骏收起玉简，厉声喝道，“李三！你带三个人去西侧废弃矿道搜！王二，你去北边塌方区！剩下的人，给老子一寸寸地刨！挖地三尺也要把这怪石找出来！”
监工们像打了鸡血，鞭子挥舞得更狠了，呼喝着驱赶矿奴们重新拿起工具。姜帅被李三推搡着往西侧走，手里的矿镐重得像灌了铅。
他的脑子里全是柳雨薇的石躯影像，巴骏的咆哮声反复回荡——东方世家要这石躯做什么？雨薇的意识还在里面吗？他们会不会伤害她？
无数问题像乱麻一样缠着他，巨大的无力感几乎要将他逼疯。他现在只是个被困在矿坑的奴隶，外面有东方世家的高手，有无数比他强的修士，连离开这里都难如登天，更别说去救雨薇了。可一想到雨薇可能承受的痛苦，他又咬紧了牙——无论多难，他都必须出去，必须找到雨薇！
深夜的窝棚区一片死寂，只有此起彼伏的鼾声和磨牙声。矿奴们累了一天，沾着稻草就睡着了，嘴角还挂着口水，梦里或许还在想那五百颗结晶。
姜帅躺在冰冷的石板上，睁着眼睛看着黑漆漆的棚顶，柳雨薇的石躯影像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心口像压着块巨石，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一道佝偻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在他身边的石板上坐下。是石老。老人没说话，只是双手放在膝盖上，静静地坐着，像尊沉默的石像。
窝棚里的鼾声很大，却掩盖不住他身上那股淡淡的、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气息。
过了好一会儿，石老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得像风刮过枯木，几乎微不可闻，仿佛在自言自语：“今天那石头……很特别吧？”
姜帅的身体猛地一僵，呼吸瞬间停滞。他能感觉到石老的目光落在自己的侧脸上，那目光不再浑浊，而是像带着穿透力，能看穿他所有的伪装。
石老仿佛没察觉他的异常，继续慢悠悠地说：“本家能开出五百颗劣结晶的赏，还动这么大的阵仗……看来那石头，比你上次拿的那三颗，要重要得多啊。”
他顿了顿，侧过头，阴影里的老眼似乎闪烁着微光，“老头子我活了快两百年，见过不少人。有的人，心里藏着事，光靠躲，是躲不过去的。”
姜帅的手指悄悄攥紧了身下的稻草，指节泛白。他没说话，却能感觉到心跳得越来越快，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石老终于不再绕圈子，声音依旧很轻，却像一道惊雷，炸在姜帅耳边：“小子……那石头，跟你有关，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