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与冰冷，刺得三人皮肤阵阵发麻。
吕樵最后那近乎自毁式的爆发，其能量之磅礴，竟撕裂了他们原先所在的空间，将他们抛入这个光怪陆离的境地。
脚下，是一座巨大到超乎想象的桥，只不过，桥是断的。
它并非寻常石料或木材所建，桥身材质似玉非玉，似石非石，散发着幽幽的微光，却又布满岁月侵蚀的斑驳裂痕。
最令人心悸的是，这桥是从中间硬生生断裂，狰狞的豁口如同被巨兽啃噬过一般，深不见底的黑暗从断口处翻涌上来，带着丝丝缕缕的阴寒气息。
顾昀三人此刻就站在这断桥的一截残骸之上，脚下是万丈深渊，漆黑的河水在下方无声地奔涌，不见波澜，却仿佛蕴藏着吞噬一切的力量。
他们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脚步，生怕一不小心就坠入那未知的黑暗。
“这里……这里是什么鬼地方？”
小抹布那略带电子质感的声音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它的小眼睛快速扫描着四周，试图分析当前环境的数据，却发现一切都超出它的数据库范围。
顾昀左右瞧瞧，脱口而出：“不会是传说中的奈何桥吧？”
法克泽沃奥脸上写满困惑与警惕。
她是有翼族，对于地球神话自然一窍不通：
“奈何桥是什么东西？”
她的磁性嗓音，在这死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突兀。
顾昀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他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一边解释：
“奈何桥，按照我们这里的古老传说，是人死后灵魂必须经过的一座桥。
过这座桥，会遇到一位名叫孟婆的神只，喝下她熬制的孟婆汤，便会忘却前尘往事，然后才能转世投胎。”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另外两人的耳中，也仿佛在这片诡异的空间里投下一颗小小的石子，激起无形的涟漪。
法克泽沃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似乎在努力理解这个陌生的概念。
顾昀的视线越过断桥的巨大豁口，投向遥远的对岸。
尽管相隔极远，中间又有浓稠的黑暗阻隔，但他依然能依稀看到，对岸似乎有连绵的城市轮廓，以及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
那景象，与他们此刻所处的荒凉死寂形成鲜明的对比，带着一种奇异的诱惑。
“如果这里真的是奈何桥”
顾昀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但更多的是一种探索的欲望：
“那么，我们脚下这条无声奔涌的黑河，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忘川河。
而那对面，那片灯火辉煌的地方……”
他顿了顿：“那就是彼岸？”
彼岸，一个充满象征意义的词汇。
它可以是希望，也可以是终结。
“不好意思，我是智能机器人。”
小抹布突然开口，它用机械手臂蹭了蹭自己的鼻尖。
它的语气带着一种数据分析后的冷静与质疑，完全不像是在相信顾昀所讲述的神话传说：
“如果这些传说是真的，那么有几个逻辑不通的地方。
第一，奈何桥为什么会断裂成这个样子？按理说，作为亡魂通往轮回的必经之路，它应该是永恒且稳固的。
第二，你说有孟婆，孟婆在哪里？我没有扫描到任何符合神只能量波动的生命体。”
它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熄刚刚升起的一丝虚无缥缈的神秘感。
小抹布没有停下，它迈着小腿，小心翼翼地走到断桥边缘，蹲下身子，双眼打开各种探测器，仔细地观察着下方那片漆黑如墨的河水。
河水平静得可怕，没有任何涟漪，仿佛一块巨大的黑色晶体。
“再者”
小抹布继续它的分析：
“如果下方真的是所谓的忘川河，对面真的是彼岸，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各个不同文明神话体系中描述的类似概念，比如西方的冥河斯堤克斯，东瀛的三途川等等，实际上都指向了这个地方？
它们只是不同文明对同一现象的不同解读？而且一切是不是太巧合了？”
它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充满机器人特有的逻辑性。
顾昀和法克泽沃奥都沉默了。
小抹布的疑问并非无理取闹，反而点出这个诡异空间的各种疑惑。
如果这里真的是神话传说中的场景，那么它的现状与传说中的描述出入太大。
断裂的桥，消失的神只，这一切都透着不寻常。
小抹布的探测器在河面上方悬停片刻，似乎在收集着什么数据。
它的小脑袋微微晃动，像是在进行高速运算。
突然，它抬起头，电子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我有一个更大胆的假设。如果传说中，忘川河承载的是亡魂的记忆和过往，那么，这条河里……
或者说，这个空间里，是不是应该充满无数逝去人类的灵魂信息？
如果这些信息没有被‘孟婆汤’清除，而是以某种形式沉淀在这里……”
它的话语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然后用一种近乎梦呓般的语气，说出了一个让顾昀和法克泽沃奥都感到心头一震的推论：
“那这里……这条黑水河……会不会是某种意义上的……人类灵魂和记忆的宝库？
这条河就是一个庞大到无法想象的……数据洪流？”
数据洪流！
这四个字如同惊雷一般，在顾昀的脑海中炸响。
他猛地一愣，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
灵魂……数据……洪流……
无数的念头如同被点燃的引线，在他脑中疯狂地窜动、交织。
他想到那些古老的典籍中语焉不详的记载，想到某些尖端科学领域对于意识本质的猜想，想到那些关于宇宙终极奥秘的哲学思辨。
如果小抹布的推测是对的，如果这条所谓的“忘川河”并非简单的神话具象，而是某种承载着集体意识信息的介质，那么……
一个深埋在他记忆深处，曾经被他认为是虚无缥缈的词汇，如同晨曦撕破黑暗般，骤然清晰起来。
那是什么？那会是什么？！
顾昀的呼吸变得急促，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他感觉到自己仿佛站在一个巨大谜团的入口，只要再往前一步，就能触碰到某个惊天动地的真相。
而这个真相，或许远比“奈何桥”和“忘川河”本身更加震撼，更加颠覆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