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御案上的茶盏被黎无恙蓦地扫落在地,滚出好远。
宫女太监们立刻跪地,“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殿内静若寒潭。
片刻后,黎无恙缓缓站起身,目光冰寒如刀。
“传令,调西北亲军三营、虎卫五百、龙骑精锐一营,三日内起程。”
“朕要亲征!”
边境。
十二月寒风凛冽,旌旗卷起漫天尘沙。
沈行简立于帅帐之中,望着摊开的战图,眼底沉如墨色。
“这一支五万人马,前日陷入峒山谷地,如今被大梁三路兵马围困,断了粮道,也断了退路。”
副将低声禀报,语气凝重,“若不援救,再拖三日,只怕……”
沈行简闭了闭眼,胸口像被巨石压住。
五万人……
“将军……”副将看着他,“我们要怎么办。”
沈行简沉默良久。
忽而抬眸,一字一句道:“救出他们!”
“传令,全军备战,明日破晓,由我亲自领兵,前往峒山谷地救援!”
副将神情一震,“可将军,那里形势诡谲,若是敌军设伏——”
沈行简冷声打断,“我知道!可他们是我的士兵!绝不能弃!”
副将猛地躬身,“属下遵令!”
而此时,峒山谷的数百里之外,大梁皇营。
黎无恙坐在御帐中,听着属下的禀报,唇角扬起一抹冷笑。
京城初霜乍降,寒意沉沉。
宫中传来最新战报,边关突变。
沈行简及其手下遭大梁重兵围困,断粮断援,危在旦夕。
消息一出,满朝寂然,大臣们噤声不语,谁也不敢妄言。
朝堂之上,一片死寂。
消息传出不久,秦九微便顾不得多想,立刻命人备车,亲自赶往沈府。
她心中隐隐不安,马车一路疾行未曾停歇。
等她赶到沈府,一踏入内院,就听见下人们慌乱的脚步声。
“少夫人!她昏过去了!”
秦九微脸色一变,快步走入寝房。
江韵竹已经被扶到榻上,面色苍白,昏迷不醒。
几个侍女跪在一旁,神情惊慌失措。
秦九微目光如刀,冷声厉斥:“谁告诉她的!”
几人低头不语。
“她怀着孩子,你们不知道吗!这种消息为什么要告诉她!”
秦九微声音骤然拔高,眼中满是怒意,“去,请林太医!立刻!”
不多时,林太医带着药箱匆匆赶到,搭脉、开药、施针,一番救治后,江韵竹终于悠悠转醒。
她睫毛微颤,缓缓睁开眼,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边的秦九微。
她颤抖地伸出手,想要紧紧抓住秦九微的手。
“他会不会有事?行简……他会不会回不来……”
她眼中满是惊惶,泪水扑簌簌落下,濒临崩溃。
秦九微眼眶也红了,却强自按下情绪,握紧她的手,低声道:“不会的,韵竹,他不会有事。”
“你更要好好活着,为了他,也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
江韵竹听到孩子两个字,泪水更甚。
她低头,轻轻抚着腹部,泣不成声。
过了许久,她终于吸了吸鼻子,声音哽咽但坚定,“我会的,我会撑下去……”
“我要坚强起来,等他回来。”
秦九微伸手抱住她,将她轻轻揽进怀里。
安抚好江韵竹后,秦九微又赶忙回了侯府。
此时,清澜院书房。
身后的案几上摊开着数张地图,孟择坐在案前,正与谢砚礼低声交谈。
“这次布阵诡谲,诱敌深入,再断援军,三路合围……此等布置,不像是大梁将领的手笔。”孟择沉声道。
谢砚礼闭了闭眼,“估计是黎无恙的设计,这人一向阴毒,是他再正常不过了。”
孟择转头看他,“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应对?”
谢砚礼没有立刻回答,似是感受到了什么,转头看向门口的秦九微。
两人眸光对视。
谢砚礼看着她,眼中划过一抹深沉的悲意。
秦九微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准备出征,去救沈行简……
晚上,清澜院。
膳桌上的菜肴冒着热气,却无人动筷。
屋中沉默得几乎能听见风吹帘动的声音。
谢珏眼圈红红的,小手攥着衣角,声音委屈又哽咽:“父亲,你真的要走?”
谢砚礼点了点头,“是的,父亲要去救沈行简。”
“可是……”谢珏吸了吸鼻子,“那么多人,为什么一定要你去?”
他不懂什么大义,他只知道,他就这么一个父亲,他不想让父亲离开……
谢砚礼沉默片刻,随后伸手将他轻轻搂入怀中。
他没有把谢珏当成小孩子糊弄过去,而是开始认真解释,同时也是跟谢惊春和谢景解释。
“大晋如今能用的武将不多。大晋与大梁多年未战,太过和平,逐渐重文轻武。世家百姓多让子弟学文求仕,习武者寥寥。这是其一。”
“再有,是因为黎无恙,他利用权势和金银收买了许多边境将领。”
“比如谢重之?”谢景开口。
“不止谢重之,还有许多将领,都倒戈了大梁,记得春猎时的那场祸事吗?”
“我们引出了黎无恙的人,但是数量远超我的预料,实在是太多了。把他们都杀了后,大晋元气大伤,能用的将领所剩无几,这是其二。”
“其三,是齐王叛乱。那次动乱虽平,但也牵出了不少怀有异心的将领,他们不是被杀,就是被罢免,大晋再次失血。”
谢砚礼看着他们,“大晋现在能用的将领屈指可数。”
“黎无恙深知此事,所以才会在登基后立刻起兵。他知道经历了两次动乱,现在就是大晋最虚弱的时候。国家打仗,最怕的不是敌人强,而是自己无人可用,只能任人鱼肉。。”
谢砚礼紧抿了下唇。
大晋在先帝手中,虚亏多年。
高显登基时,局势早已千疮百孔。
他有心变革,却因根基不稳,政令下达,也不过是杯水车薪,治标不治本。
孟择听到他的话,神色沉凝。
他没有想到,大晋表面上安定太平,实则已虚弱成这样。
谢砚礼看着他们认真道:“所以,这就是我一定要出征的理由。”
“我必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