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身，众卿落座。”萧御乾的声音沉稳而威严，回荡在大殿之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
纪濯起身后，轻轻搀扶着林熙禾，直到她稳稳坐下，才松开手。
林熙禾抬头，目光扫过殿内。
此刻，穆若言与萧御乾并排而坐，分别居于主位两侧。
穆若言神色淡然，目光并未落在她身上，仿佛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存在。
这个时代，一国之君亲自出访别国已是极为罕见，而萧御乾竟将穆若言的座位安排得与自己平起平坐，显然是对他极为敬重。
林熙禾心中微微一紧。在她眼里，穆若言一直是南诏那个意气风发的三皇子，是个年少轻狂的少年郎。
可今日，她才真切感受到，他与萧御乾一样，是手握生杀大权的王者，高高在上，遥不可及。
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穆若言，却发现他的目光并没有看向过自己，她心中苦笑，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的被他放下了，或许，不再重要了。
她低着头，不敢再去看穆若言，也不敢让纪濯看出自己的异样。
殿内的喧嚣仿佛与她无关，她只觉得心中空落落的，像是失去了什么东西，却又说不清那究竟是什么。
殿内，萧御乾与穆若言寒暄几句，语气中带着几分客套与试探。
片刻后，萧御乾笑着开口道：“贤弟年轻有为，不知何时立后？朕听闻北境后宫尚空，倒是可惜了。”
穆若言淡淡一笑，语气平静：“也是该提上日程了。”
萧御乾笑意更深，举杯道：“那届时大皓定赠上厚礼。”
林熙禾听到这里，她想起那日，穆若言曾对她说，要让她做他的皇后，后宫只她一人。
如今想来，那些话不过是虚言罢了，那个他整日离不开的，才是他想立为皇后的人吧。
她虽然不想做皇后，可若是成了妃子，日后还得日日向皇后行礼，甚至可能因争宠而丧命。想到这里，林熙禾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难过。
她不想让身旁的纪濯察觉，便伸手去拿桌上的水杯，想要借喝水掩饰情绪。
然而，她心神不宁，竟错拿了酒杯。
一口酒入喉，辛辣的味道瞬间刺激了她的喉咙，她忍不住咳嗽起来。
纪濯见状，连忙拈了一颗葡萄递到她嘴边，语气中带着关切：“慢些，别急。”
林熙禾愣了一下，随即轻轻咬住葡萄，低头掩饰自己的失态。
穆若言听到咳嗽声，眼神微微一转，目光落在下首坐在纪濯身旁的林熙禾身上。
看到她被酒呛到，纪濯立刻哄她，他心中顿时生出一丝不悦。她自己没长手吗？这两人是不记得自己的话了吗？竟然敢当着他的面如此亲昵。
是当他瞎了？
穆若言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但转瞬即逝，被他巧妙地掩饰过去。
他收回目光，神色淡然，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疏离：“立后之事，尚需从长计议。待我定下日期，必然送帖给贤兄，邀您共襄盛举。”
他的声音依旧沉稳，仿佛方才那一瞬的冷意从未存在。
然而，林熙禾却突然感到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似乎有一双冰冷的眼睛正注视着她，令她如坐针毡，可是，穆若言分明没看她，一个眼神都不愿给她。
萧御乾闻言，嘴角含笑，眼中却闪过一丝精光。
他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随后放下酒杯，语气温和却意味深长：“贤弟年轻有为，后宫却空置已久，实在可惜。我大皓女子温婉贤淑，才貌双全，若是贤弟有兴趣，不妨多看看。若有心仪之人，带回北境，也是一段佳话。”
他说得委婉，却意在试探。
穆若言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显分毫。
他自然听出了萧御乾的弦外之音——大皓皇帝是想借联姻之名，进一步拉近两国关系。
而这，正合他意。
穆若言微微颔首，语气淡然却带着几分深意：“贤兄美意，我心领了。大皓女子确实出众，若有缘分，我自当珍惜。”
他说这话时，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下首的林熙禾。
她正捧着茶盏，低头喝茶，似乎一切都和她无关。
然而，穆若言的声音并不小，即便离得远些的大臣也频频侧目，特别是那些贵女们，听到这番话，都不自觉朝穆若言投去目光。毕竟，这般俊朗的男子并不多见，更何况他还是高高在上的帝王。
穆若言心中冷笑。
他想让她看看，自己想要什么都能得到，即便是大皓的女子，也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
他并非真心想找别人，只是想让她明白，她并非不可替代，当然，他更想让她吃醋。让她看清自己的处境，不要再与自己说出那般过分的话了，他的心也是肉长的，她那般肆意伤害，是不觉得他会痛吗？
萧御乾见穆若言态度松动，心中暗喜，继续说道：“贤弟若有兴致，明日朕可安排一场赏花宴，邀我大皓的贵女们一同出席。贤弟可借此机会，多看看，多了解。”
穆若言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玩味：“那便多谢贤兄美意了。明日赏花宴，我定当准时赴约。”
林熙禾虽低着头，却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她心中五味杂陈，握着茶盏的手微微收紧，却依旧没有抬头。
纪濯自然也听见了，心中气闷不已。
穆若言强行将林熙禾留在他身边，却不知珍惜。
即便那日他无奈退让，但想到林熙禾若真被穆若言带走，以她的性格，怎能在后宫争宠？怕是受不了宫中的规矩，很快就会凋零。
萧御乾又与穆若言说了些什么，林熙禾刻意让自己不去听。很快，殿内响起了歌舞声，丝竹悠扬，舞姿翩跹，却无法驱散她心中的烦闷。
纪濯看出林熙禾的不适，低声提议道：“熙儿，你不能喝酒，我陪你去走走吧。”
林熙禾点点头，轻声应下。
在纪濯的搀扶下，她缓缓起身，离开了喧嚣的大殿。
穆若言的目光不动声色地追随着她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不快，但很快恢复如常。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心中却暗自冷笑：林熙禾，你以为你能逃得掉吗？
纪濯陪着林熙禾在殿外漫步，夜风微凉，吹散了殿内的沉闷。林熙禾沉默不语，纪濯也不勉强，只默默陪在她身旁，给予她片刻的安宁。
不久后，一名太监匆匆寻来，恭敬道：“纪大人，陛下召您回去。”
纪濯点点头，对林熙禾柔声道：“我们回去吧。”
两人回到殿内，纪濯刚坐下，萧御乾便笑着对穆若言调侃道：“这长卿十几岁就跟着朕了，什么都好，就是一见到林姑娘，便失了魂。你们这些年轻人啊，真是让朕羡慕。”
纪濯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只得起身拱手道：“陛下见笑了。熙儿不胜酒力，臣只是陪她出去走走罢了。”
穆若言闻言，眼中冷意一闪而逝，随即端起酒杯，淡淡道：“这位大人倒是体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