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冷的就是开会时的沉默，顾晚晚知道大家都各有心思，她也不想为难大家，又笑道：
“大家是不是太紧张，忘了出厂价？”
众人抬头，大家沉默一是不敢回答，而是怕顾厂长出难题。
最讨厌的老板是喜欢出难题，自己一问啥不知的。而真正的老板是发现问题，并且提供一个解决思路。
谢辉恍然大悟，一拍大腿，“顾厂长，您说是出厂价低，让利给小卖店老板？”
他怎么把这事忘了？跟其他业务员一样，光想着厂里怎么赚钱，他们怎么赚提成了。
“对，大家都看到麦乳精今年也涨价了，去年还是三块钱左右，今年已经涨到四块，甚至有些小店已经五块，六块了，甚至六块多。”
众人听了纷纷点头，过完年，大家就发现好多东西都在涨价，吃的喝的穿的用的，没有一样不涨的。
像孙鹏、谢辉是厂里老员工，工资比较高，吃喝涨点价也没什么感觉。
不过买东西时也感觉到了，物价是一天天见涨。
“咱们目前的零售价是7.2元，出厂价是3.5元，剩下的利润全给到零售商。”
大家一听这话，立刻炸了锅。
“啥？顾厂长，这是不是搞错了？厂里三块五？能合上成本吗？”
“就是啊，给小卖店的三块七，这也太高了。”
就连孙鹏和谢辉都忍不住道：“厂长，这也不剩什么利润了，咱们也不能做亏本买卖啊。”
秦峰坚决拥护媳妇的任何决定，这两人敢说他媳妇？他要咬人，“你们顾厂长什么时候做过亏本买卖了？”
顾晚晚急忙拉过秦峰，小声道：“峰哥，他俩说的没错，这次真的亏一点。”
“哦，亏啊，亏点没事。媳妇，你随便亏。”
孙鹏和谢辉：妈呀，好吓人……
顾晚晚当然不是真想做亏本买卖，只是想抢占市场。
一个新产品，不拿出点诚意，怎么跟老牌的产品竞争？
光靠一张嘴跟人家零售商说：我们产品好，买我们的，别卖麦乳精和奶粉了。
商业合作里的画大饼，和渣男哄骗对象差不多。
两者不同的是，大家都是商人，没有恋爱脑，这套说辞骗不了几个人。
利润给到位了，小卖店老板自然知道该卖哪个，甚至连麦乳精都不愿意摆上货架。
一个赚三块七，一个赚几毛、一块的，幼儿园孩子都会选多的那个。
“零售价和出厂价就这么定了，要是有什么问题就去找你们厂长。”
顾晚晚没有给众人再次反驳的机会，决策者有时候不需要解释太多，一部分已经够了。
众人散去后，还是满脸不解，回到业务部办公室，大家围着谢辉问东问西。
谢辉年纪轻轻就是经理，大家不太服，不过都知道谢辉背后有谁在撑腰，也不好说什么。
“小谢经理，你说咱们利润都分出去了，厂里不就赚不到钱了吗？”
“是啊，厂里没利润，那咱们的奖金……”
大家的重点还是奖金问题，特别是业务员，整天东奔西跑，要的就是业务提成。
“放心，我干这么久不就是因为厂里给的高吗？说那么多干什么，大家都来百乐上班了，还怕东怕西的？
想当初，秦厂长和顾厂长手里就几十块，先摆摊后开烧烤店，再后来一步步建厂，这里面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峰哥从来都不跟我们说，所有苦都自己都是自己担着，最开始饮料不赚钱，自己掏腰包给我们开工资，一分没少过，有时候还多给。
资本家是什么？是吃咱们普通人骨头的，峰哥是有大爱的人，是为了人民的人……”
谢辉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飞溅，众人听着听着着了迷，最后还有几个跟着鼓起掌来，纷纷表示，这样的老板，他们跟定了。
秦峰还不知道在谢辉嘴里，自己的形象又升了一个高度，正在办公室里跟孙鹏开会，说厂里广告的事。
开完会，秦峰才想起来，刚才光顾着跟业务员说产品定价，忘了说让谢辉带几人去玉湖拓展业务的事。
业务拓展现在基本上都是秦峰在负责，所以秦峰起身往业务部走去。
他刚一进屋，发现所有业务员齐刷刷盯着自己，而且不管年龄大小，眼里都闪着小星星。
秦峰：这是咋了？我今天这么帅吗？
谢辉峰哥来了，带头鼓掌。
“这就是我们的秦厂长，人民的好厂长。”
秦峰：这小子中邪了？
“谢辉，你来一下。”秦峰将谢辉叫到了门外。
谢辉露出两排牙齿，等着秦峰表扬，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只能主动问道：
“峰哥，你刚才是不是听见我跟他们说你好话了？”
秦峰一脸问号，“啥？”
“我跟他们说你不是资本家，你是真正为咱工人阶级着想，是为人民服务的好厂长。”
秦峰越听越觉得这话怪怪的，这说的是他吗？说的是革命战士。
“你说话就说话，怎么还说上播音腔了？为人民服务，我俗，更喜欢为人民币服务。”
一盆冷水下来，浇了谢辉一个透心凉。
“啊？峰哥，我这不是在群众中帮你树立威信嘛。”
“不用，还是谈钱更实在。”
“我的心好凉。”谢辉又捂着胸口，假装自己很痛苦。
最近他又看了不少电影，演员都是这么表演的。
“行了，没空跟你闹，刚才开会忘跟你说了，你明天带着几个人去玉湖做业务。”
一盆更大的凉水泼了下来，不，不是凉水，是一盆带着冰碴的凉水。
谢辉听了半天没动地方，原来他那天在家打喷嚏，就是峰哥背后嘀咕的。
不过，再不想去玉湖，那也是他的职责，业务经理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秦峰交代了两句便走了，谢辉则回到办公室接着开会，部署呼玉湖的工作任务。
“小谢经理，你脸色怎么不太好？这是咋了？”
“是不是刚才秦厂长说什么了？没事，他是为人民服务的好厂长，说什么都是为了咱们好。”
谢辉哭丧着脸：这个好，不要也罢……
第二天，谢辉带着三个人坐上去往玉湖的客车。
三人中除了崔明去过玉湖，其他两人还出过差，一路上显得很兴奋。
和两人对比，谢辉和崔明就要沉默的多。
“谢经理，玉湖有啥好玩的？”其中一个业务员也是二十岁左右，对玉湖很好奇。
“有不少好玩的，大部分都很刺激。”
“刺激？是鬼屋吗？我在报纸上看过，外国有那种专门吓唬人的地方，其实是人穿着白衣服，假装的。”
“不是，比那个还刺激，都是真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