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东西有何功效?为何名字会叫嫦娥醉?”祝余听了愈发感到好奇,“若是这东西见光而死,瞬时化灰,又该如何派上用场呢?”
“这就算你问到点子上了。”严道心点点头,“这东西之所以叫嫦娥醉,嫦娥嘛,生活在月宫之中,日升月落,月升日落,不见太阳,就跟这花是一个模样。
至于那个‘醉’字,那就不得不提到这东西的用途和功效了。
虽然说嫦娥醉这东西见光化灰,但是只要培育得当,能够使它开花、结果,它的果实也同样不能见光,会在黑暗之中生出一种幽香,将它避光焙干,研磨成粉,与其他东西一起调制成香料,再以蜡丸封住表面,需要焚烧的时候直接丢在香炉之中,火烧化了外面的蜡皮,里面的香味儿便会散出来。
长时间用这熏香的人,看起来红光满面,容光焕发,看起来气色很好,就好像是喝了补酒一样,所以才有了那么一个‘醉’字。”
祝余听着觉得有些疑惑,如果只是这些,那这个嫦娥醉似乎还是什么珍稀的好东西。
可是她清楚记得那木箱子打开之后,土壤中散发出来的阵阵血腥气,那是她在地下甬道中一直隐约闻到,一直到了黑色木箱打开的那一刻才变浓的。
那些被放干了血,死得犹如干尸一般的人,他们的血应该都是被拿去灌溉了这些名叫“嫦娥醉”的花。
可是有哪个好人家的珍稀灵药会需要用人血这么邪门的方式来浇灌呢?
“这东西为什么需要用血来浇灌?”她问严道心,“这个你之前看过的古书当中有记载吗?”
“记了呀,”严道心点点头,“嫦娥醉其实并不需要经常浇水,只不过若只是用雨水、河水那些寻常的水来浇,即便长得出来,嫦娥醉也始终无法打出花苞,结出荚果,顶多也只是长叶子而已,什么用都没有。
想要让它开花结果,就必须用血来浇灌,并且以人血为最佳,过去也有人尝试过用猪血羊血甚至鸡血狗血,都不成,顶多打个小花苞。
甚至还有人想到与人最相似的猿猴,捉了猿猴放血浇灌,也只是比鸡血猪血略好一点,结了荚果,只有荚,瘪瘪的,没有里头的果。
所以一心想要得到嫦娥醉的果实,就必须豁出去用人血来养。”
“用嫦娥醉调出来的香,有何功效?”陆卿嘴上问着,看他的表情似乎已经能够猜出一二。
“不好说。”严道心晃了晃脑袋,“反正嫦娥醉本身是起不到什么作用,它只会让人满面红光,一副血气很充足的模样,并且不止是表面看起来如此,就连寻常诊脉都会觉得这个人的脉象不快不慢,不浮不沉,脉力充沛,简直就是身强体健,一点毛病都没有。”
他这么一说,陆卿心里面就明白过来:“也就是说,若有人将某种慢慢发作的毒药与嫦娥醉混在一起,用嫦娥醉来加以掩饰,那么就算中毒的人已经慢慢被毒侵入了四肢百骸、五脏六腑,从表面上看起来依旧是健康得不得了?
这嫦娥醉看来是一个‘粉饰太平’的好东西。”
“对,就是这么个理儿。”严道心对他的理解非常满意。
“这东西听起来可实在是不像什么名门正派会用的东西。”祝余皱眉,有些嫌弃地看了看那一撮黑灰,觉得这东西不论是生长过程,还是后来的效用,都透着一股子邪气,令人不齿。
“这话说的!”严道心笑道,“要是按你这说法儿,当初陆卿这厮就不会被人抬着,气息奄奄地送去山青观,求着我师父来救啦!
这世上的人呐,不论表面上是多么的道貌岸然,也不论身份是高贵还是低贱,只要存着私心,只要心中有贪念,只要外头的诱惑足够大,就没有什么正派名门的说法儿。
那种田舍汉相互争斗反而无所顾忌,要么当着面就将人臭揍一顿,打个鼻青脸肿,卑鄙一些的也至多是在人家的饭菜里下点巴豆,再不济就是心思歹毒的,弄些砒霜、鼠药之物取人性命。
反倒越是那种高门大户,自认贵不可攀的人,反倒越喜欢嫦娥醉这种能把他们龌龊行径掩饰于无形之间的。”
这话还真的是让祝余无法反驳。
拿她身边的人为例,且不说庞玉珍当年是如何用这种龌龊又毒辣的手段让苗氏失去了生儿育女的能力,就单是她自己现如今能够顶着“余长史”的面目在外面和陆卿一路同行,不也是因为有人在他们大婚当日的婚宴上就策划了一起毒杀的阴谋么。
“你说得对,人心的善恶本就是与生俱来,所谓的名门也好,正派也好,都不过是自我标榜的把戏而已。”祝余点了点头,“而且往往越是心虚的人,反而越标榜得凶。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有人用这嫦娥醉来掩饰某种毒性,待到被下毒的人中毒的程度已经不是嫦娥醉能够掩饰得住,到那个时候还有救了吗?”
她方才在听严道心说这东西的药性时就一直在琢磨,自己很确定闻到过嫦娥醉的香气,但是又不完全一样。
那么很显然是有人在里面还加入了别的什么香料,混合在一起,调制出一种掩人耳目又别有居心的毒香。
就比如说那天老掌柜拿出来的那条自带香气的裙子……
“这个么……等到已经遮掩不住的时候,大概也就真的无力回天了。”严道心知道祝余问的是什么意思,所以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也投向了一旁的陆卿,意有所指。
陆卿感受到了他目光中的意味,点了点头:“我心中有数。”
“那就行,既然已经与你们说清楚了,那我也要回房去补眠,”严道心打了个呵欠,伸了个懒腰,“昨天夜里就一直惦记着这东西,搞得觉也睡不踏实,现在乏得很。”
“稍等。”祝余叫住他,指了指他手中准备拿走的那个帕子,“我们昨天夜里是因为听到人声才急忙离开的,既然这东西如此稀罕,那些人如果是下去照料嫦娥醉的花苗,说不定会发现箱子里头少了一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