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道!”嘶哑的喊声如刀劈开喧嚣。
江三跨坐在改装得如同猛兽的座驾上,目光如钉子般刺向温言。
温言状似未看见一般,低头整理自己的手套。
修长的手指不疾不徐,一身考究的皮衣一尘不染,皮衣上的链扣在幽暗中泛着冷光。
江三嘴角抛出一个轻蔑地笑,在他看来,温言无非就是一个花架子,刚才全靠他给那些人打了招呼,他才勉强冒出来。
这是他今天晚上要的结果。
他要亲自让温言从此混出青市,别在老大面前混。
“小心啊!”江三咧嘴一笑,牙齿在暗夜里白得瘆人,“我开车不成章法,我这车,也认不得什么斯文人; 不像他们那样规矩。”
温言抬首,淡淡地目光轻飘飘掠过江三,像拂过一粒尘埃,只微微颔首,便垂眸戴好手套。
“开始!”嘶哑的声音再次撕开漆黑的夜幕。
绿灯骤灭,两道狂暴的声浪瞬间炸裂,在如墨的空气中回响。
两辆钢铁猛兽在狭窄的油污通道里轰然射出,卷起阵阵浓雾般尘埃。
江三从开始就压着温言的车开。
他开得又凶又猛,将车头压住内侧,车身带着逼人的狠劲直压温言这边的道。
铁皮摩擦地面的尖叫仿佛要穿透人的耳膜,将脑髓给搅浑。
火星在黑暗中爆开,这绝杀的一击,在于出其不意让对手车身一偏,撞上路边如巨蛇的不锈钢管。
那么后果自然不堪设想。
如梦的耳边除了伴随着铁皮摩擦的尖叫声外,还有身边人群传来如绝望般兴奋的狂吼。
本以为比赛就此结束。
不想,温言的车在碰撞前的一秒,仿佛有灵性般,以不可思议的微小角度往路中间一倾,车身与地面呈15度角。
膝盖护甲与冰冷油腻的地面摩擦,发出尖锐刺耳的刮擦声,火花四溅如星雨。
一个精准到毫厘的侧滑,他竟如幽灵般从江三制造的死亡夹角里滑脱出来,车身轻巧回正,非但没有减速,反而借势前冲,瞬间抢回了半个车身!
“好险!”
“太刺激了!”
如梦身边的人群发出惊异的呼叹。
如梦冲上云端的心,却未就此落下。
“操!”江三头盔下的脸瞬间扭曲,难以置信的火焰在眼底灼烧。
脚下猛踩油门,似乎要在下一个关口将温言逼退。
拐过路弯,便是废弃的冷却塔投下的巨大的阴影,路面陡然收窄,如同湍流不息的河上的独木桥。
江三眼神骤然收拢,左手悄然探入车侧的暗袋,一把混合着铁屑的尖锐碎钉无声地撒向身后温言紧追不放的车道!
那细碎之物在车灯光柱下,如同铺开了一片淬毒的鳞。
“卑鄙!”
如梦陡然瞧见路上多了一层散着鳞光的东西,心里怒骂着。
“温言,小心!”
她撕声揭底地喊道,却被周边嘈杂的声音所掩盖。
正在如梦焦躁之时,温言的车如黑夜中的雄狮,能迅猛地捕捉地上那片闪烁的死亡陷阱。
只见温言的车在逼近碎钉区的刹那,毫无预兆地猛甩车头,车身在极限的倾斜角度下几乎贴地飞行;
轮胎发出濒死的尖啸,惊险万状地擦着那片致命区域的外缘,划出一道惊心动魄的弧线,再次稳稳冲向前方!
人群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惊呼,那惊呼里充满了对温言近乎神迹般控车能力的恐惧和狂热。
“妈的!给老子扮猪吃象!”
江三心中陡生狠意,灭掉温言的念头已吞噬掉内心升起的惧意。
拐个前面那个U形的绝望弯道,比赛就临近最后的尾声。
U形的弯道的外缘,是几十级的石梯,在黑暗中如深渊般无声地咆哮。
早已不用的路沿上,用锈蚀的防护栏挡着,但那护栏早已脆弱不堪,许是轻轻一碰,连车带栏就会摔到那坚硬如铁的石梯上。
此时,江三已被甩开一个车身。
温言的尾灯在前方冰冷地闪烁,像嘲弄的眼睛。
绝望和狂怒彻底吞噬了江三的理智。
他双眼赤红,油门拧死,引擎发出垂死的咆哮,车身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狠狠撞向温言的后轮!
这一次,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和恶毒,要将温言连人带车顶向那坚硬如铁的石梯上。
撞击的闷响即将如期发生,看得如梦身边的人憋着就噔一跳。
可惜,让人很失望。
就在碰撞发生的千分之一秒,前方的温言仿佛背后生了眼睛。
他的车身在撞击力道传来的瞬间,以一种违背物理常识的轻盈姿态,借力猛地向内线一旋!
动作流畅精准得如同排练过千百次,更像提前预知了江三的每一次肮脏意图。
江三倾尽全力、志在必得的一撞,如同撞在虚空中。
巨大的惯性彻底背叛了江三。
他的车头在撞空后完全失控,像一匹脱缰的疯马,带着刺耳的金属哀鸣,狠狠撞向弯道外侧那早已腐朽的护栏!
时间在撞击的巨响中被撕碎、拉长。
扭曲的金属发出令人心悸的呻吟,江三的身体被巨大的力量狠狠抛离车座,如同断线的傀儡,划过一道短暂而残酷的弧线,连滚带摔地砸在路边的如巨蛇的不锈钢管道上。
“咔嚓——!”
一声清晰到令人头皮炸裂的脆响,瞬间压过了所有引擎的轰鸣和人声的嘈杂,冰冷地刺入每一个围观者的耳膜。
江三的身体在管道上软软地弹了一下,随即像一袋沉重的垃圾,翻滚着摔落在冰冷的油污地面上。
他蜷缩着,那只扭曲变形的左腿呈现出诡异的角度,每一次无意识的抽搐都带来撕心裂肺的惨嚎,声音凄厉得如同地狱刮出的阴风。
温言的车在弯道尽头稳稳刹住,车身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晃动。他熄了火,长腿一跨,从容落地。
摘下头盔,露出一张在幽暗中显得过分平静的脸。
他无视身后那片混乱——人群围拢过去的骚动,手电光束乱晃,以及江三那持续不断的、非人的惨嚎。
脱掉手上的皮手套,而后慢条斯理地从皮衣口袋摸出一支烟,点燃。
猩红的火点在浓重的黑暗中,在刺鼻的焦糊和血腥味中明明灭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