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大家正在这町水镇吃的盆满钵满,正等着分润攻下溟郡后的功劳呢。
此时木少峰前来,未必没有腆着脸在周总兵面前摇尾乞怜的想法。
可惜,自今日起,这些朔郡蛮人,已是完全没了资格和他们坐在一张桌子上了。
果然,就如这些将领所想,在顾校尉领着木少峰进这营帐之时,他立刻就陷入尴尬境地。
那就是这拥挤帐内,并无空余座位。
木少峰环视一圈,所有人的目光饱含促狭与鄙夷,更有甚者,竟是连看都不去看他一眼,根本就是视他如无物。
“拜见周总兵!”
木少峰硬着头皮,双膝叩地,脑袋更是触在了地上。
周阎面上浮现淡淡笑容,对于木少峰如此大的礼数,似是无动于衷。
在鬼面军中,一般麾下将领叩拜,无非也就是单膝跪地行礼而已,甚至在战场上,若是穿戴了甲胄,也很少会有此等郑重的仪式。
但木少峰自觉犯了天大错误,无论是黑风岭上祸水东引,差些让狼神族灭杀了孟庆带领的六千水鬼军。
还是之后在廉合府城周边战事结束后,他所率领的朔郡蛮兵亦是碌碌无为,还差点被各地治下的大乾百姓当做南越山蛮给剿了。
种种,让他是一点抬头起身的想法也无,若是周阎不原谅自己,那倒霉的可不只是他,还连带着进入溟郡的如此多朔郡蛮兵,
甚至还有那远在鄣郡三川之地迁徙后的朔郡蛮人。
顿时,木少峰就觉得自己这单薄肩膀上所挑着的,乃是山一般沉重的压力。
“木统领且先起身寻个位置坐吧,如今南越山蛮已是越来越少,大多都龟缩进入十万大山中,日后在这溟郡,要想剿灭他们,只能得招募当地青壮进行训练,然后徐徐图之了!”
周阎捧起桌上茶盏饮了口后,才抬手示意木少峰起身。
木少峰战战兢兢,狼狈而起,却是涨红了脸颊,期期艾艾道:
“周总兵,这帐中已是没了空位,不如我让亲信再搬些软凳过来!”
砰——
周阎还未发话,鬼面军中一名面容白净的偏将大手重重拍在桌案之上,对着木少峰嗤笑道:
“吾等跟随在周总兵左右在这溟郡南征北战,不知立下了多少功劳,如今才能安心坐在这帐中,
你木统领寸功未立,却又这般姗姗来迟,如今想要位置,你且看看,这帐中,有你的位置么?”
话落,帐内又传出一阵哄堂大笑之声。
有人附和点头,有人冷漠相对,对于木少峰的遭遇,则是并不关心。
而有那不忍的,则是看向周阎,期望他能开口,为木少峰解围。
若是周云虎此时在这町水镇,说不得对于木少峰这位旧友,也会出面维护几分。
可惜如今和木少峰关系最为熟悉的孟庆,都低垂眼帘一言不发,那其余人,更是不会为其求情了。
过了半晌,周阎才微眯眼眸,看向木少峰道:
“哦?是我的过错,原本想着趁这战事即将结束,
便索性把左右一众将领都召来,为他们嘉奖封赏,
倒是没想到,如今我鬼面军中,却是人才济济,
就连咱们木统领来了,都没有位置坐了!”
周阎朗声笑着起身,看向营帐门口位置,轻轻颔首道:
“闵校尉,不如你与旁边几位挤挤,再给木统领挪出一处地方来!”
周阎对着木少峰挥了挥手,面上却是瞬时收敛了方才笑意。
确实如自己麾下这些将领所想,这木少峰,已是彻底没了机会,和他们一同上桌吃饭了。
即便他乃是一军之统领,如今也只能和那些校尉坐在一起。
这期间的落差,瞬时让木少峰面如死灰。
他知道,自己在这军中,已是没了威信可言。
今日帐中发生的事情若是传扬出去,日后他除了在朔郡蛮兵之中忍受那些流言蜚语,
继续作威作福之外,其余鬼面军中,则是连一点威严也无。
但这,也只是他自作自受而已,这帐内,却是没有一人露出同情神色。
周总兵如此大度,对木少峰来说已是一种恩赐。
他若是还不识抬举,那等消耗掉其在周总兵心中的最后一丝情分,
怕是会沦为路边一条,能保全性命,都算是周总兵宽容大度了......
...
...
...
其实这会儿大帐中的一众将领,该谈的事情谈的已经差不多了,该分润的功劳也都落在了自己的头上。
如今剩下的,就是用手中还没捂热的秘药,来不断提升自己的实力。
周阎已是和天墟门以及黑白道宫商谈妥当,这两方武道大宗,
会开放自己宗门中那些并不算重要的功法典籍,
用以给鬼面军中的众多军卒锤炼自身武道。
当然,这也给了周阎一个重新编纂给那些武堂弟子修行功法的机会。
如今武堂中的一应武学典籍,虽是被冠以了‘基础’之名,但功法内却是包罗万象,
无论刀枪剑戟,亦或是拳掌腿指,还有那提炼气血之法,都无不囊括其中。
可以说,这些基础武学,就是一门直指地煞境的宝典。
有天墟门和黑白道宫的助力,则会更加增进这些武堂弟子还有鬼面军军卒的修行进度。
更让周阎欣喜的是,黑白道宫也如千秋剑阁和天墟门一般,会裁撤下来一些门中执事,完后让其加入鬼面军中被拜为供奉。
当然,黑白道宫的这些供奉,得他派遣兵马到达平江郡时,才会真正加入鬼面军中。
但对于周阎来说,这已然够用。
毕竟溟郡的战事已是进入尾声,即将要落幕,那些南越山蛮,这会儿还留在郡内的并不多了。
他们大多都龟缩进入到了十万大山中,以为有瘴气和高山大泽的庇佑,日后还会有卷土重来的一天。
却不知周阎早就做好安排,一旦等自己这边撤军,留在溟郡之中的琅琊还有孟庆,
会加紧招募军卒,训练一段时日后直接派遣进入十万大山再行那荡平异族一事。
有天墟门诸多天罡境强者坐镇,周阎根本就不担心这些异族会翻起什么浪花来。
反而是那些异族,今后定会过上那朝不保夕,时时忧心忡忡,觉得鬼面军会出现在他们的族寨之中,将他们连根拔起。
秘药司在得到天墟门的存放数千年的一些秘药典籍之后,已是和这方武道大宗内的医师合力炼制出了新的避障丹。
日后进入十万大山,则如履平地,彻底不用担心是否会被瘴气所伤,继而陨落在那潮湿难捱的山林之间。
正所谓时来天地皆助力,和南越山蛮在这溟郡做过一场之后,
天墟门和黑白道宫对于他以及鬼面军的态度,又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对于原先的一些承诺,他们不但不打折扣的执行,还有给周阎加码不少。
像开放宗门之中的功法以及藏书楼典籍一类,就是后续周阎才与两方宗门中的天罡境强者重新谈妥的。
等帐内将领吃完周阎封赏下来的餐食,便也陆陆续续的告辞离去。
他们如今在这町水镇,也不是高枕无忧了。
至少也要防备南越山蛮后续做出的反扑。
要是其孤注一掷,趁着鬼面军毫无防备,在那些还残存的降神境强者带领下,说不得会给鬼面军一个重创。
再者,曾正所统帅的天府军,还有被罗正斌手里的溟郡府兵,即将兵发赶往平江郡。
他们也不好继续在这町水镇耽搁,早早的和水鬼军以及最近新招募的辅兵交接完各处城池的守卫任务后,就会快速离开溟郡。
黑白道宫那三位道主,如今人倒是在十万大山深处和那些蛮人强者周旋,但书信却是一天一封,迫不及待的催促鬼面军南下抵临平江郡。
实在是平江郡的形势,愈发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岳山郡内,陈翰良已是踏破府城,正式宣告接任郡守之职。
这行为比周阎还要肆无忌惮的多。
毕竟周阎也只是让琅琊和孟庆代管郡守统兵之职,但明面上并未作出改变,一切都等中都那边裁决。
再者,要无周阎出兵,这溟郡早就落入蛮人之手,大乾反而会失去一个治下州郡。
为了维护正统和大乾皇室威严,不但要花费不知道多少人力物力派遣兵马远征,
再者,面对这些穷凶极恶的蛮人,胜负还犹未可知。
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周阎抢先以大乾忠臣的身份做了,左右也是不可能让中都那边降下什么责罚。
可陈翰良却是不同,他直接就赤裸裸的当着中都满朝朱紫还有那监国二皇子的面,
把那原先岳山郡郡守吊死在府城门口,而原先的总兵更是直接在兵败后五马分尸,
就连其尸首,都置于铜鼎之中烹熟,分于一种部下享用。
这等残暴之举,简直就是使劲往死里扇中都那些大人物的脸面,这陈翰良不被记恨上才怪。
但周阎却是丝毫不敢掉以轻心,陈翰良能行如此暴虐无道之事,这更加说明其有恃无恐。
五行宗赤火宗两方武道大宗、还有岳山郡诸多世家大族撑腰,即便是朝廷也不被其放在眼中,那平江郡又算得了什么。
岳山郡这几年虽说没有发生什么大的战乱,但匪寇横行,
各个山头变幻旗帜,到处都乱糟糟的,
治下百姓也是民不聊生,再加上遭逢数次天灾,易子而食这些惨象都是常有的事情。
陈翰良虽说结束了岳山郡的纷乱景象,但他背后站着的可是那些世家大族。
随着其兵锋不断在郡内开疆拓土,打的府兵还有各路草头大王节节败退,那些世家大族手中的田亩也是与日俱增。
这种情况下,岳山郡的流民不知道增加了多少,有好多一部分都翻山越岭朝着平江郡赶来。
这些活不下去的百姓心里都清楚,平江郡乃是大乾的粮仓,有着吃不完的粮食。
连这些苦命人都如此想,那陈翰良之后手中兵刃所指方向,已是不言而喻。
面对中都朝堂威压,他根本不放在眼中,恐怕早已将平江郡视为自己囊中之物,下一步,在整合完郡内各个势力后,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把战火燃至天齐山北线。
所以这也是周阎为何不辞辛劳,亲自带领火鬼军军卒在溟郡四处征战的原因。
不然,他完全可以坐镇廉合府城,统御指挥十数万军卒,让其为他冲锋陷阵。
早些结束溟郡战事,再挥兵南下,先让溟郡府兵和天府军在平江郡与岳山郡交界处构筑工事,防备陈翰良麾下兵马的侵犯,以免到时候被打个搓手不及。
天齐山那里,百里炼早都严阵以待,甚至他这大半年时间中又重新为骁勇军招募了不少军卒,如今加起来已是有五万多人马。
而铁戊的山鬼军高坐在金乌府城,郡内各个城池都有其兵马存在,比之骁勇军,军中武者人数近乎多出一倍不止。
再加上即将开赴抵达平江郡的两郡府兵,光是在这临近岳山郡的地方,周阎等于是驻扎了差不多十多万的军卒。
想来那陈翰良在探听清楚一切后,估计动手前也得掂量掂量,看看他的胃口,是否能一口吞下自己。
念及此处,周阎也是揉了揉眉心。
他不可能一直待在军中,从而疏于荒废了自己的修行之事。
天墟门中,于玲珑给他传信,说是已经快要触摸到了地煞境九重的门槛。
原先周阎还以为,两人之间的境界差距,依然没有多少。
可这才多久时间,他又被于玲珑抢先了一步。
后续,他应当是会于青昭府城之中闭关修炼,然后静观平江郡的局势发展,然后精进自身武道,继续淬炼天子剑。
他此刻的地盘,已有四郡之地,除了朔郡荒无人烟外,其他地方,县以上的城池也有上百座,可有自己生祠的却是连半数都不足。
这对于周阎来说,可是天大的浪费。
凭白让那么多的百姓,只能在自家屋头感念自己的恩德......
实在是太过于暴殄天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