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现在走路腰背挺直，说话时笑意自然舒展，大家都打趣她越来越漂亮了。
她也觉得自己变好看了很多，有时候对着镜子看，虽然依旧不算白皙，眼角的细纹、粗糙的皮肤和干枯的发梢也很是扎眼，但看起来就是好看了很多。
这天在幼儿园，孩子们午休后，春花洗了一把脸正打算也休息一下，擦完脸往镜前一站，竟觉得自己眉清目秀格外好看，心情顿时轻快起来，嘴角勾起一个大大的弧度。
林妈妈看到后走了过来，突然开口：\"要不考虑再找个人过日子？你还年轻，不像妈当年离婚时都一把年纪了。\"
春花轻轻摇头，反问：\"重新找个人，意义在哪儿呢？我带着四个孩子，就算对方再好、再真心，终究隔着层血缘。而且，要是再婚，多半还得再生孩子，到时候一大家子的日子更加复杂了！过不好再离婚？”
林妈妈被问住，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春花继续道：“现在这样多好，你陪着我，我带着孩子，家里热热闹闹的，就这样过不好吗？\"
林妈妈叹了口气：\"是很好，可等孩子们都成家了，等妈走了，你往后一个人该怎么办？\"
春花握住母亲的手：\"别想那么远，当年您离婚时，能想到有一天我会带着孩子回来跟您作伴吗？\"
这话让林妈妈愣了神，半晌才喃喃：\"倒真是没想到......\"
\"就是嘛！\"春花把散落在额前的头发别到耳后，\"我是真怕了。您看陈志军，当初看着多体面，背地里做的事多恶心。\"她说着脑海里突然闪过卢伟星的影子，随即又摇了摇头，\"现在的男人，谁能看透呢？或许他也是陈志军那样的，人心隔着肚皮啊！”
反正她是不会再相信男人了，“妈，我是不打算再结婚的了，嫁人不是两个人的事，还得和对方一大家子过。遇上难缠的公婆，日子过得跟打仗似的。妈，咱们就守着现在的日子过不好吗？别再说那些让人不开心的了。\"
林妈妈沉默着点点头，可心里始终觉得不是滋味。
在她的观念里，孩子没父亲、家庭缺了主心骨，总像座漏风的房子。可回想起自己那段糟糕的婚姻，终究只能长叹一声——命里该受的、该享的，或许早就注定好了。
春花见妈妈叹气，伸手拍了拍她胳膊：\"妈，您叹啥气呀。我虽然是离婚了，可过得比跟陈志军那会儿痛快多了！您看我现在，笑容是不是多了，人也精神了不少。\"
林妈妈嘴上应着是，心里却堵得慌。前几天买菜回来，听见两个妇女在说闲话：\"就住三单元那娘俩，当妈的离婚了，闺女也离了婚，带着四个拖油瓶回来跟她挤一块儿。\"
\"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这离婚怕是也遗传，母女俩没一个能拴住男人的，指不定背地里啥德行呢......\"
林妈妈气得不行，但没敢跟女儿说，自己憋着。
其实春花也早听过这样的闲话。走在小区里，还总有人拿眼睛斜瞟她，那眼神跟锥子似的，刺得人难受。
有天她带孩子在楼下玩，一个抱孙子的阿姨凑过来，屁股刚沾着长椅就问：\"啥时候搬来的？看你面生。\"
春花笑着应了，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从菜价聊到孩子。
那阿姨忽然压低声音：\"我天天在这儿带孙子，咋从没见孩子他爹露过面？\"说着眼珠子在春花脸上滴溜溜转，那眼神跟长了钩子似的，明摆着是早就听了闲话，专程来扒拉家事的。
春花下意识想绕开话头，却突然意识到，这躲事的毛病，跟从前那个见人就想往墙根钻的自己有啥两样？
“逃避什么呢？”心里头有个声音突然冒出来，“离婚又不是偷牛摸鸡，为什么要跟做了亏心事似的藏着掖着？”
她狠狠吸了口气，告诉自己：“大胆说出来，管别人怎么看！别忘了你要改变，你要做一个不顾旁人眼光的人。”
这么想着，她抬起头，语气平平地说：\"离了。\"
那阿姨立马瞪圆了眼睛：\"四个孩子呢！咋说离就离了？\"
春花弯腰给小儿子正了正歪掉的衣领，嘴上轻描淡写：\"不合适就离。\"说完冲孩子们拍拍手：\"走啦，回家做饭咯。\"
刚转身就听见背后传来叽叽喳喳的嘀咕声，喜妹仰着小脸拽她衣角：\"妈妈，她们在说什么呀？\"
春花捏了捏女儿的脸蛋，笑得眼睛弯起来：\"管人家说什么呢，今晚炖排骨吃！\"
\"哦！吃排骨咯——\"孩子们欢呼着往前跑，踩得地面哒哒响。
春花走在最后，听着身后若有若无的议论声，心里反倒踏实下来。风一吹，晾在路边的被单哗啦作响，她抬头看了眼天上的云，步子迈得比往常更轻快了些。
以前，别人的议论能让她整夜辗转，反复琢磨对方是怎么看自己的。
现在终于明白了，一个人的时间和精力都有限，要是总把心思花在“在意别人怎么看”上面，哪儿还有力气过好自己的日子？
与其管别人怎么说，不如把心思放在家人、学习和工作上——人的精力就那么多，与其浪费在没用的事情上，不如用来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平静的小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过着。陈志军很守信用，每个月都往秋叶帮忙办的卡里打钱。
春花看着账户里跳动的数字，对他那点残存的恶心终于彻底没了。他来探望孩子时，她不再黑着脸，就当他是远房亲戚，不冷不热地维持着客气的距离。
这天，陈志军又来看孩子，约在饭店吃饭。
饭吃了一半，他突然盯着春花看了半天，冒出一句：“你变化真大，在城里住了没多久，跟换了个人似的。”
春花没抬眼，只顾给孩子夹菜：“你难得来一趟，多跟孩子说说话，就当我不存在。”
陈志军皱起眉，脸色不太好看。
荔童虽年纪小，却也懂些事，盯着他说：“你去陪轩轩吧，还有轩轩妈妈，别再来找我们了。”
这话让陈志军更下不来台，一顿饭吃得磕磕绊绊。临走时，他忽然没头没脑地说：“君君走了。”
春花愣了下：“走了？是去世了还是离开了？”
“离开了，跟当年一样。”陈志军声音含糊，“轩轩不认她，邻居们也骂，她受不住……”
春花心道：难怪最近来得这么勤，怕是动了让自己回去的心思？
她心里一阵反感，故意笑了笑，语气带刺：“走了就耐心等着，反正她第一次走了你不也等回来了？等她这次再回来，你们俩再热乎热乎，生个儿子，照样能过‘幸福日子’。”
这话戳到了陈志军痛处，他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灰溜溜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