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妈妈和陈香兰都是实打实的勤快人，吃起苦来半点不含糊。
两人每天天不亮就摸黑起床，揉面蒸包子，赚了钱却一分都舍不得给自己花，心里全想着孩子。
特别是林妈妈，舍不得穿也舍不得吃。
穿的全是从老家带来的旧衣服，虽说洗得干干净净，却都褪色得严重，领口和袖口因反复揉搓变得毛糙，布料本身也不好，摸起来糙得像晒干的丝瓜瓤。
对于吃的，她更是能省就省。
早饭常常是一碗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粥，就着半碟腌芥菜丝，稀里呼噜喝得飞快；午饭大多是清水煮挂面，撒把葱花就算是加了油水；偶尔炒个鸡蛋，也要把蛋黄分成两半，一半留着等下一餐。
有次秋叶回家，刚好撞见她啃着干馒头，就着半根蔫黄瓜吃。
再看旁边的菜篮子，堆得满满当当，蔫白菜、带虫眼的菜叶、表皮磕破的土豆混在一起，林妈妈说：“菜市场卖菜的总把好菜叶扔了，多可惜！炒炒香着呢！”
秋叶心疼她们太过节俭，这天趁工作清闲，硬是拽着两人进了新开的火锅店：“我和书淮来吃过，味道不错！”
两位妈妈跟在她身后，起初还笑得眉眼弯弯，可一看到店面装潢精致，林妈妈立刻停下脚步：“在这儿吃一顿得花不少钱吧？”
陈香兰也附和：“要不咱去菜市场买点肉，回家自己煮。”
秋叶撒了个谎：“这家店老板和书淮是老相识，装修还是书淮免费设计的呢！今天全免费，您俩敞开了吃就是！”
两位妈妈顿时眼睛一亮，先前觉得晃眼的水晶灯忽然变得柔和起来，林妈妈甚至还伸手摸了摸墙上的浮雕，语气里满是骄傲：“瞧瞧这花纹，到底是我家女婿设计的，真好看！”
陈香兰羡慕不已：“我家那两个女婿都是工厂里打螺丝的，唉，比不上你家书淮一个脚跟呢！”
林妈妈忙摆手：“别这么说！你家那两个多能干啊，又实在，你不是说他们对媳妇孩子都好嘛！”
陈香兰眼角的褶子笑成了月牙：“是啊，虽说没赚多大钱，但知道疼人，日子过得也算踏实。”
两人说着话，在秋叶的带领下落了座。
点菜时，林妈妈捏着菜单嘴角抽了抽：“这么贵，这一盘够买好几斤面粉了......”
陈香兰也看了看，“啧” 了声：“一点肉就这么贵！抢呢！”
秋叶佯装生气：“谁再提钱，以后再有这种‘免费好事’，我可不带她来了！”
陈香兰慌忙伸手去捂嘴，眼角的褶子都绷直了；林妈妈像被老师点名的小学生，腰杆猛地挺得溜直，双手规规矩矩摆在膝盖上。
秋叶十分满意：“今天都别想其他任何事情，只管享受，人活在这世上，可不能光赚钱光吃苦，还要懂得享受。人生是来体验的，体验了苦，也要体验甜，这才全面！”
林妈妈和陈香兰听不懂这话，只知道秋叶的意思是别管钱的事，先只管吃，于是等菜上齐，火候够了，都低头吃起来。
秋叶往两人碗里添了勺热汤，眼睛弯成月牙：“好吃不？”
“香得嘞！”陈香兰的筷子夹着片藕片，话音未落就塞进嘴里，烫得直吸溜却舍不得松筷子。
林妈妈捧着瓷碗吹了吹，也忙点头回应：“香，你们快尝尝那个黄豆腐！”
秋叶笑着夹了一块豆腐送进嘴里，嫩滑的口感混着汤底的鲜香，她笑着夸赞：“确实好吃。”
陈香兰也跟着尝了一口，烫得直吸溜却眯起眼笑：“哎哟，这豆腐吸饱了汤汁，比俺们腌的酱菜还入味！”
三人吃得鼻尖冒汗，林妈妈不时往秋叶碗里添菜，秋叶则悄悄把碗里的肉片往她那边堆。
等火锅吃得见了底，秋叶一边擦嘴一边拽起两人往外走：“快要降温了，去买几件厚衣裳吧！”
陈香兰摇头摆手：“俺衣服多的是，够穿。”
林妈妈也附和：“不用买，别浪费钱，家里有的是衣服，这把老骨头还讲究啥穿？有件挡风的就行。”
秋叶不由分说挽住她们的胳膊：“就买两件，挑好一些，软和一些的！不能光受苦不享受。”
陈香兰眉头皱起：“哪敢享福哟，这辈子就是劳碌命，能吃饱穿暖就知足了。”
林妈妈也直点头，袖口露出半截晒黑的手腕：“是啊，那都是有钱人的日子，咱投胎没投好，只要三餐有得吃，晚上有个地方住，就很知足了。”
秋叶便故意道：“你们要是不穿好看，人家见了该说做子女的不孝顺啦！”
这话非常有效果，林妈妈慌忙低头扯了扯洗得发白的袖口，陈香兰低头看了看自己翘起的衣服下摆：“那可使不得！咱自己吃苦没啥，咋能让孩子背这名声？”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慌张——在她们心里，苦熬几十年都不值一提，唯独不能让子女被人戳脊梁骨。
林妈妈立刻道：“听秋叶的，挑身体面衣裳去。”
陈香兰点头，三人便去了服装店，推开玻璃门，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水味涌来，头顶的轨道射灯把墙壁照得发白，金属衣架上挂满各种款式的衣服，试衣间的帘子是深枣红色天鹅绒，边角压着细金线。
两位妈妈像误入宴席的麻雀，局促起来。
“要不......咱去菜市场后头的地摊？”陈香兰的目光掠过价签上的数字，慌忙后退半步，后背撞上陈列架，惹得水晶摆件叮当作响。
林妈妈也跟着往店门口挪：“是啊，那边十块钱一件的看着也不错，而且穿着干活也舍得。”
秋叶伸手拦住往门口退的两人：“那里的质量不好，洗两次水就起球变形了，这儿的虽然是贵一些，但穿十年都不坏，算下来一天才几毛钱，更加划算。”
林妈妈和陈香兰掰着手指头算，还没算明白呢，店员踩着细高跟过来了，看着她们，冷冷开口：“阿姨，我们这儿的衣服不适合你们。”
秋叶也很冷地回话：“适不适合，我们自己会判断。”说着从货架上取下件藏青色大衣，往林妈妈面前比了一下：“还不错，你去试试这个。”
店员的笑容僵在脸上，手指在价签上点了点：“这件打完折两百八。”说完上下打量林妈妈，显然她并不觉得她买得起这样好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