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叶听着江妈妈的话，心里清楚这是在埋怨她呢。
婚前她就明确告诉江书淮：“不和婆婆分开住，我不会结婚。”
小时候，她看多了妈妈被奶奶欺负，长大后，总是听到大姐被婆婆刁难，再到后来，给老人画像时，她又听过太多婆媳矛盾的故事。
其中最让她脊背发凉的有两个故事——
一个是陈婆婆，她和儿媳关系差到了极点，两人的矛盾就像越拧越紧的死结，根本解不开。
表面上儿媳对婆婆毕恭毕敬，从不顶嘴，可背地里却恨透了她。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儿媳每天都趁着没人注意，往婆婆的饭菜里加一点点毒药。这毒药分量很少，根本看不出来，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持续了三年。
后来陈婆婆就生病了，病越来越重，吃什么药都不管用，家里人这才发现不对劲。一检查才知道，婆婆身体里全是慢性毒素。
真相大白后，儿媳因为故意杀人被警察抓走，等着她的是法律的审判。曾经的一家人，因为日积月累的仇恨，最终落得两败俱伤。
另一个故事的主角是位中学老师，年轻时被婆婆骂“不下蛋”，月子里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她咬着牙熬到儿子成家，婆婆老了，需要她照顾了。
“每顿饭她都往婆婆碗里埋半罐盐，”李婶讲的时候压低声音，“有回我亲眼看见老太太边哭边扒拉饭，嘴唇都咸得发紫。”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半年，婆婆忍不下去了，某天清晨，天还没亮透，她起了床，穿上压箱底的藏青布衫，梳了个整齐的发髻。
没人注意到她什么时候出的门，直到有人在河边发现她浮起的身影。打捞上来时，老人僵硬的手指死死攥着张照片 ——照片里的人是儿媳，脸上被狠狠划了个大红叉，墨迹晕染开来，像一道淌血的伤口……
身边这些真实发生的事，让秋叶觉得婆媳矛盾远比想象中复杂，可怕。
她认为，再聪明的头脑、再好的丈夫，都不能化解两个女人之间日积月累的矛盾。
一个小小的分歧，都可能变成心里的疙瘩，越看对方越不顺眼 —— 轻则摔盆砸碗，重则拳脚相向，直到闹得你死我活、两败俱伤。
正因如此，她坚持婚后必须分开住，保持好距离。
此刻，面对江妈妈那些暗含指责的话，她不想多做解释，只是保持沉默。
有时候沉默是件利器 —— 不必争辩，不必讨好，只需把皮球轻轻踢回给那个该替她挡在身前的人。
江书淮于是走到母亲身边，轻轻开口：“妈，您还记得年轻时和我爸搬出奶奶那里，在窗台养的那盆茉莉花吗？”
江妈妈一愣，“那时你才五岁呢，你记得这事？”
江书淮点头，“我不仅记得那盆茉莉花，我还记得您说过‘人和人就像这花，离太近挤着根，反倒长不好’。”
其实他那时候还小没有记住，是后来奶奶和他说的。
这也是江书淮同意结婚不和妈妈一起住的原因，他不认为分开住就是不孝，相反，见过太多家庭因同住屋檐下而争吵或忽视，反失了孝顺本意。
再一个，母亲的性格他再清楚不过，连自己与她同住都难免压抑，何况秋叶？
他不愿生活陷入鸡飞狗跳，想把更多精力放在值得的事上，因此才坚定站在秋叶这边——这并非妈妈说的“听老婆的话没主意”，而是清醒认知后的选择。
江妈妈沉默了，当年那个蝉鸣聒噪的午后突然清晰起来——她抱着装满衣物的纸箱站在新村楼下，背后是奶奶站在旧宅阳台上的斥骂：“搬出去吧，等吃够了苦头，就知道金窝银窝不如自家草窝！\"
“您看，”江书淮指着墙上母亲独居时拍的旅行照，照片里她站在黄山云海前，笑得比朝阳还明亮，“您教会我‘人心靠太紧会生嫌’，这话我一直记着呢。”
“亲密有间……”江妈妈低声说了这四个字，她想起自己的旧日记，夹着茉莉干花的那页写着的是：“终于有了自己的小厨房，炒了盘酸辣土豆丝，香得吃了两大碗。我和孩子爸说分开住不是断了线，是给彼此留片晴朗的天，有些关系要亲密有间，像两棵并立的树，根须在地下相触，枝叶在风中轻轻摇曳，各自汲取阳光，却又共享一片天空的蔚蓝，希望他能理解吧……”
江妈妈不再说什么，转身打开橱柜，取出个红漆食盒，里面是切好的陈皮糖：“学生家长送的，给你们路上吃，润润喉。”
小夫妻俩拿了东西，一起离去。
下楼时，江书淮停住脚步，伸手替秋叶摘掉沾在头发上的一小朵葱花：“妈说话直，你别放心里。”
秋叶抬头看他，摇摇头：“放心吧，我不会放心里的。”
两人手牵手走向外面的街道，晚风裹着不知哪家飘来的饭香，混着路边青草的气息扑面而来。
路灯在暮色中次第亮起，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偶尔有自行车铃穿过夜色，惊跑路边的野猫。
自那以后，江妈妈再没说过“出去单独住不好”的话，也不再催生孩子。她对秋叶依旧算不上热络，却不再像从前那样动辄挑刺。
只是这份和谐没能维持多久，当江妈妈得知小夫妻竟把奶奶接去同住时，气得呕血。
江妈妈与奶奶本就积怨已久，虽然这些年有所缓和，可依旧是“敌人”一般，如今见儿子儿媳将奶奶接去同住，却独独与自己分开，只觉如遭利刃剜心——在她眼中，这不是简单的“接去住一起”，而是儿子儿媳与她厌恶的婆婆“抱团取暖”，将她这个亲妈硬生生推至千里之外。
得知这件事时，江妈妈脑海中翻涌起无数往事——那些年与婆婆针尖对麦芒的激烈争吵、丈夫不分青红皂白指责她的委屈，此刻全都化作汹涌的嫉恨与屈辱，如潮水般直往心口撞击。
她忽然觉得自己才是这个家最格格不入的存在，是被血缘背叛的局外人。
气血翻涌间，眼前一黑栽倒在地，被同事送去的医院。
秋叶和江书淮接到消息后，立刻放下手头的工作，心急如焚地往医院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