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中秋节时，林向阳回了家，一大早的，晨雾还未完全消散，他已经跨进门槛，当熟悉的青草香混着饭菜香扑面而来，那一刻，他的心是温暖的。
林妈妈系着蓝布围裙正在做早餐，听到声响，从厨房探出头，眼角笑出细密的纹路：“你回来啦！刚好，有你爱吃的菜。”
早餐很快做好，四妹还在睡觉，小琪和三妹还没到家，所以饭桌上只有林妈妈和林向阳两个。
蒸腾的热气里，林妈妈絮絮叨叨地说着家长里短，从张婶家新抱的小孙女，到市场新来了批便宜的冻饺子，细碎的琐事在她口中变得鲜活生动。
吃完饭后，林向阳倚着椅背，看着林妈妈收拾碗筷的背影，心里再次感到温暖。
不知从何时起，他早已把眼前这个女人，当成了自己的妈妈，虽然嘴上还是叫着阿姨。
“阿姨，我给你买了衣服和一双鞋子。”他把特地给她买的衣服和鞋子拿了出来，“你等下试试看，不知道码数合适不。”
林妈妈心疼他花钱：“我有衣服穿，你钱留着，以后还要结婚呢。”
说到“结婚”，林妈妈的声音忽地顿住，想起之前春花说的话，此时便是最好的时机，她稍微斟酌了一会措辞，开口道，“你年纪不小了，得考虑结婚的事了，交女朋友了没有？”
林向阳摇头笑着回道：“没有呢，工作那么忙，没那个空。”
林妈妈立刻道：“工作忙是好事，但婚姻大事也重要，遇到喜欢的要抓紧。这些年......有遇到吗？”
“没有。”林向阳摇头，目光落在院子里撒欢的阿黄身上，抬手招呼着。
阿黄欢快地摇着尾巴，“汪汪”叫着，爪子在地上刨了两下，撒开腿就朝着林向阳奔来。
林妈妈轻轻叹了口气，这叹息声和阿黄的叫声混在一起：“秋叶也是年纪不小了，也一直没有遇到喜欢的。哎，你们两个啊，真愁人，我上次还跟隔壁婶子说，实在不行就让你们凑一对......”
林妈妈的话缓缓从口中吐出，眼睛紧紧盯着林向阳，不放过他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
阿黄已经扑到林向阳腿边，用脑袋蹭着他的裤脚，林向阳蹲下身，他避开林妈妈的目光，指尖无意识揪着阿黄的软毛。
往事像开闸的洪水，那些和秋叶一起画黑板报、一起冒雨回家、夏日里顶着烈日给老人画像……走马灯似的在眼前闪过。
这些年上大学、工作，身边不乏主动示好的女生，尤其林晓妍，她对林向阳的追求热烈且执着。
从高中到大学，再到上班，她一直默默陪在林向阳身边，毫不掩饰自己的爱意，对他是一副“非他不嫁”的架势。
他是欣赏林晓妍的，晓妍很优秀，可每当她笑起来，他总不自觉想起秋叶。
“阿姨，你真觉得我和秋叶适合在一起？”他的声音比想象中更沙哑。
林妈妈眼睛亮得像点了灯，立刻点头：“当然！你们在一起最合适不过了！秋叶不用远嫁，你也不用娶外人，咱们还是一家人！到时候你改口喊我妈，多好！”
林向阳望向了远处，记忆里妈妈的面容早已模糊，此刻却和眼前絮絮叨叨的林妈妈渐渐重叠——其实那句“妈”，他在心里演练过千百遍，一直没好意思叫出来。
林妈妈见他沉默，猜不中他心思，忙道：“当然，最要紧的是你们得互相喜欢。我多句嘴，你......你对秋叶是什么想法？当她是妹妹还是......没事的，你直接说，我不告诉她，我就是担心你们两个年纪大了，你看现在街坊邻居家，你们这个岁数早就孩子会跑了，可你和秋叶，连对象都没个着落。”
她说着叹一口气：“秋叶这孩子也是，光顾着忙工作，你们都是一样，哎，再这么耗下去，等我老得走不动路，可怎么给你们张罗婚事？你们要是互相有意，就别再等了，趁着我还有力气，还能给你们操持操持……” ”
话音未落，林向阳喉结滚动着点了下头：“阿姨，我是喜欢秋叶的，不是当妹妹那种。”
林妈妈一愣，眼睛瞬间泛起亮光，眼眶跟着就红了。
她颤抖着嘴唇，连说了三个“好”，可转瞬就垂下头，“唉，秋叶这丫头，中秋都忙得回不来......”
“我去找她吧。”林向阳突然站起身。
林妈妈激动起来：“好，今晚就去！今天中秋团圆夜，你顺便带上我做的月饼，也不知道她在外面吃得好不好、住得习不习惯......”说着，她快步走向里屋，不一会儿就抱出两个油纸包，“对了！还有两件厚大衣，她年头走得急忘带了，你一块儿捎过去，天气马上就要转凉了。”
林向阳看着林妈妈忙前忙后，把月饼、大衣仔细塞进他的行李箱，又往他兜里塞了几个温热的茶叶蛋，“你路上注意安全。”
“好。”他拉着行李匆匆离开了家，买了最近一班车票，奔向那个喜欢的女孩。
握着车票，坐在车里，窗外的阳光洒在脸上，想到即将见到心心念念的人，他的心里既紧张又期待。
这些年，他和秋叶虽分隔两地，但始终保持通信，秋叶早就把工作室的地址告诉了他。
凭借着那个印在脑海里的地址，一路辗转，傍晚时终于抵达。
暮色渐浓，他拖着行李箱路过街角时，被一抹素白吸引。
卖花的小女孩蹲在站牌下，竹篮里红的粉的花团挤作一团，唯独那束白色的花安静地蜷在角落，花瓣层层叠叠，白中透着若有若无的浅绿，像极了秋叶低头时温柔的眉眼。
他蹲下身，没问是什么花就掏出钱买下了。
将花捧在胸前，朝着秋叶的工作室走去，暮色中的白花开得温柔，花瓣在路灯下晕染出朦胧的光晕。
一路上，行人纷纷侧目，年轻女孩们忍不住驻足打量，窃窃私语着“不知道是哪个女孩这么幸运”；推着婴儿车的妇人笑着对他点头，眼里满是祝福；就连街边便利店的老板，都探出头来看。
林向阳脚步不自觉加快，仿佛已经看到秋叶惊喜的笑容。
他开始想象，待会儿带秋叶去街角那家摆满玫瑰花的西餐厅，在摇曳的烛光里轻轻说出那份心意。
等她羞红着脸点头，他们就十指相扣，敲定明年春天的婚期，把分隔两地的日夜都补回来。
此后，将工作调到同一座城市，携手打拼，拥有属于自己的小家。不久后，生下孩子，看着孩子慢慢长大，在柴米油盐的烟火气里，把平凡的日子过成一首温馨的诗……
光是这么想着，他的一颗心就发烫起来，手里那束花，却似也沾染上了幸福的温度，在暮色里愈发显得鲜活而热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