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妹和荔童护在春花面前，一个被奶奶黑沉沉的脸色吓得哆嗦，没敢说什么。
一个则毫不畏惧，大声说：“我妈不是坏人，你们才是坏人。”
春花望着荔童涨红着小脸、毫不退缩的模样，她并不认为小女儿这样当面顶撞长辈是对的，母亲从小教导的“尊敬长辈”始终刻在骨子里。
于是她伸手拉住荔童的肩膀，轻声唤道：“童童，别……”
婆婆那威严冰冷的目光扫过来，她还没出口的话瞬间咽了回去。
轩轩这时咬着牙，怒吼道：“你妈就是坏人！”说罢，抄起一旁的玩具，狠狠朝喜妹和荔童扔去。
喜妹躲避不及，额头“嘭”地挨了一下，眨眼间就肿起老高，她疼得“啊”地叫出声，眼泪唰地流了下来。
荔童见姐姐受伤，气得小脸通红，大喊：“你敢打我姐！”她握起小拳头，气势汹汹地冲过去，可还没等靠近，就被轩轩用力一推，重重摔在地上，手肘在地面上狠狠蹭过，皮破了，血也渗了出来，钻心的疼痛让她“哇”地大哭。
婆婆一个箭步冲上前，直接把气鼓鼓的轩轩搂进怀里，哄着：“我的小祖宗哟，你这是干什么！”
轩轩把脸埋在奶奶肩头，抽抽搭搭地哭：“奶奶，奶奶，她们是坏人。”
婆婆点头，拍着孙子后背：“对，她们是坏人，咱们不和她们好就是！”说着，她猛地扭过头，恶狠狠剜了春花一眼：“教出来的丫头片子没个正形！她不来招惹轩轩，轩轩能动手？”
荔童瘫坐在地上，鼻涕眼泪糊了满脸，哭着说：“是他先扔的玩具，把我姐额头都砸出个大包！”
婆婆就跟耳朵塞了棉花似的，眼皮都不抬，弯腰捡起玩具看了看，哄轩轩：“玩具没坏！走，奶奶带你去吃糖！”
春花心里酸涩，将两个女儿拉起来，轻声道：“乖，妈妈给你们拿好吃的。”她压低声音不敢让别人听到，带着孩子脚步匆匆地回到房内，翻出母亲给的瓜子。
两个女儿却都不吃，喜妹捂着额头，疼得不停地抽噎，肩膀一耸一耸的；荔童则因为手肘痛，将脸深深埋进春花的裤腿，哭得浑身抖如筛糠。
两人这样一哭，原本安静躺着的小儿子被吵醒了，也嚎啕大哭起来。
一时间，屋里哭闹声此起彼伏，乱作一团，春花手足无措，心里又急又乱。
她突然也好想哭，可自己是个大人了，哪能像个孩子说哭就哭，再难受，也得使劲咬住嘴唇憋住。
原来当妈了，连哭都得忍着，眼泪只能往肚子里咽。
这时，一张卡片从口袋滑落，飘在脚边，“卢伟星”三个字映入眼帘。
春花死死盯着名字下面那串数字，一眨不眨，孩子们断断续续的哭声突然都消失了，只剩下卢伟星的声音：“你愿意跟我一起过吗？”
“我一直没把那些信扔了，那时候，我其实是想要娶你的，可是你突然就结婚了……”
“我那时候就想，你嫁给别人也好，只要是你愿意的，你过得开心就好，我就也断了念想……”
“现在我离了婚，又在这儿碰见你，看你过得好像也不是很好……我想，这是不是老天爷给的一次机会？”
“我真的还是很喜欢你的。”
屋里有些闷热，她的额头沁出细密汗珠，很快聚成水珠，顺着脸颊蜿蜒而下，滑进衣领里。
猛地，一个声音在脑袋里炸开：“跟他走吧！离开这儿，不用再被那对老人恨了，生活会完全不一样，你能离开这片苦海……”
她的眼睛亮起来，很快又黯淡下去：“可是孩子……”
这个问题灼得她坐立难安，\"不行！不行！\"
她不可能丢下孩子，她是他们唯一的依靠。
想到这里，春花低头捡起那张卡片，毫不犹豫把它撕成几块，然后用尽全身力气朝窗外扔出去。
望着窗外，脑海里却还是那些数字，清晰到连她自己都没察觉，这串数字已经悄悄在心底生了根。
小风波很快就过去了，日子照常过。
春花做手工挣了点钱，给孩子们买了玩具，还买了平时舍不得吃的零食。
荔童举着铁皮青蛙开心地跑，喜妹含着水果糖，笑得眼睛弯弯。
春花看得也跟着高兴，婆婆却拉下脸：“有钱不知道添点来买菜！”
轩轩也拉下脸，故意把铁皮青蛙踩坏，还冲荔童喊：“小坏蛋，不配有玩具，你妈是大坏人，你是小坏蛋。”
荔童小脸涨得通红，冲上去就要打轩轩，奈何对方比她高出半头，伸手狠狠一推，她就\"哎哟\"摔在地上，屁股摔得疼。
\"先动手的没道理。\"婆婆冲过来，一把护住轩轩。
荔童委屈道：“他踩坏我玩具，我新买的玩具，呜呜呜。”
婆婆扫了眼地上那只被踩得扁瘪的青蛙玩具，翻了一个白眼，“东西乱扔。”她的手指几乎戳到荔童鼻尖，\"东西不知道放好，怪谁？\"
荔童哇哇大哭起来，边哭边喊：\"坏奶奶！坏奶奶！呸……\"
最后的“呸”像火上浇油，婆婆顿时气得不行，脸涨得发紫，脖子上青筋直跳：\"是你妈教的吧！\"
她气呼呼看向春花：\"成天鼓捣娃跟长辈对着干，女娃家家的，没个规矩，将来嫁出去是要遭人收拾的！”
春花解释：“我没……”
才说了两个字，被狠狠打断，“有没有你自己清楚，好好的家非弄散，一天天的，不闹一闹是不舒服吗……”
春花任由婆婆说着，不再回话。
婆婆是长辈，媳妇是晚辈，被数落听着就好，一旦回嘴，婆婆的怒火会烧得更旺，家里会鸡飞狗跳，邻里之间会传出不好听的闲话。
她默默忍着，像年轻时的妈妈，也是这样垂着头，在奶奶的斥责声里抿着嘴不开口。
没人教过她该怎么化解婆媳间的针锋相对，在她的潜意识里，妈妈熬过的那些岁月就是范本——忍一忍，再忍一忍，日子总会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