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这么多人盯着，秋叶几个浑身不自在。
周逸飞硬着头皮往前走，提着一部分行李，时不时用脚尖踢着路边的石子，假装不在意那些打量的目光；秋叶则把书包带攥得死紧，掌心全是汗。
赵宇和苏悦一左一右架着陆晓萱，生怕她再呕吐起来。
林向阳和李睿拿着写了地址的纸条，在前面问路，可村民们只是含糊地指个方向，又接着上下打量他们。
小孩子们的目光更是直白，不光看，还要跟着一直看。
七人没走多远，身后就跟了一大群孩子，周逸飞回头想逗逗他们，孩子们“哄”地一下笑着跑开，躲在土墙后头探头探脑。
等周逸飞一转身，他们又呼啦啦冒出来，继续跟着他们走，似乎非要知道这群陌生人到底要去哪才能罢休。
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胆子大些，追上来问：“你们是来走亲戚的吗？”问完又害羞地捂住脸，咯咯笑着跑开了。
秋叶七人找了许久，总算来到夏琳家门口。
她家在村子最西头，土坯墙裂着蛛网般的纹路，门大敞着，屋内黑黢黢的，只隐约看见个弓着背的人影在灶台边忙活。
大家很快认出那佝偻的身影就是夏琳妈妈，不禁想起她闹到学校，又哭又骂的样子，都不自觉往后缩了缩。
秋叶深吸一口气往里走，潮湿的霉味混着呛人的灶烟扑面而来，她轻轻喊了一声：“阿姨好！”
夏琳妈妈猛地直起腰，手里的铁勺“当啷”掉进锅里，浑浊的眼睛警惕地上下打量她，脸上的皱纹皱成一团。
秋叶忙把准备好的一袋饼干和牛奶往夏妈妈手里塞：\"阿姨，我们高考完了，特意来看夏琳，她在家......\"
话音未落，夏妈妈突然跌坐在黢黑的灶台边，枯瘦的手揪着衣角，哭了起来，\"那么多张嘴等着吃饭，他爸的脚废了，什么活都干不了！\"
浑浊的泪水混着鼻涕淌进皱纹沟壑，她指向墙角的药罐，\"看看这药渣子！我身体也不好，每天灌这些苦汤，你们别劝她回去读书了！她弟弟妹妹还在长身体，每天都吃不饱，去年跟村长借的五百块，到现在还没能还上，呜呜呜呜，我怎么就那么命苦啊，呜呜呜呜......\"
夏琳妈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边哭边继续讲他们的日子如何苦：地里庄稼没收成，看病欠了一屁股债，屋子漏雨还没去修……说几句就用袖子擦眼泪。
秋叶站在旁边，就那样干站着，没法插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傻站着听她哭诉。
其他六人鱼贯而入，狭小的屋子瞬间挤满人。
大家你看看我，我望望你，连平日里最能说会道的周逸飞，此刻也抿着嘴沉默了。
面对一位哭得这样肝肠寸断的妈妈，他们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门外，一群孩子围着看热闹，像在看戏。
他们的衣裳打着层层补丁，肩头沾着草屑和泥巴，黑黝黝的小脸蛋上布满干巴巴的裂纹。可一双双眼睛却亮得像夜空中的星星，你搡我一把，我推你一下，嘻嘻哈哈闹个不停，脸上堆满灿烂的笑。
这群活在苦难里的孩子，还不懂得生活的艰难，只知道为眼前的热闹欢喜。
让人心疼，又让人忍不住被那份纯粹的快乐所感染。
秋叶想：“哪怕在最贫瘠的土壤里，也能开出无忧无虑的花，真好！”
正这样想着，身边传来干呕声，是陆晓萱。
她本来就头晕难受，在狭小闷热的屋子里站久了，脑袋更晕，捂着嘴连忙往外跑，在一棵树旁弯腰吐了起来。
她吐得眼泪都出来了，苏悦赶紧跑过去给她拍背，一边着急地说：“慢点，别呛着！”
秋叶也急忙跑出来，伸手把陆晓萱汗湿的头发别到耳后：“能扛住吗？”
陆晓萱声音带着哭腔：“可以的，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拖累你们了......”话没说完，她又剧烈地干呕起来，整个人抖得厉害。
李睿这时走了过来：“我知道一种按穴位止吐的办法，或许能缓一缓！”说着，他握住陆晓萱的手腕，开始在她内关穴上轻轻按压。
陆晓萱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不知道是刚才吐得太厉害，还是第一次被男生这么抓着手，她觉得心里跟揣了只小兔子似的乱跳。
“好点没？”李睿按了一会后轻声问。
陆晓萱感觉胃里没那么翻江倒海了，赶紧点点头：“好多了，谢谢你！”
“跟我客气什么！”李睿笑着回，陆晓萱也笑了。
等他们回到夏琳家，夏妈妈已经不哭了，屋内更加暗。
村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喊叫声，“二丫，快回来吃饭！”
“柱子，再晚饭都凉啦！”
大部分孩子被家长叫走了，可有几个调皮鬼，端着破碗又溜达回来，蹲在墙根边，一边扒拉着稀饭，一边伸长脖子看热闹。
在这个连蚂蚁打架都能围一圈人的村子里，突然来了七个穿校服的学生，简直比唱大戏还稀奇，当然不能错过。
不一会儿，夏琳的弟弟妹妹们回来了，呼啦啦一群，进门后直直地盯着他们，眼神里满是好奇，都怯生生地抿着嘴，既不说话，也不打招呼，场面一下子变得有些尴尬。
秋叶看屋里没夏琳的身影，便问夏妈妈：“阿姨，夏琳是去上班了吧？她在哪个地方上班？可以跟我们说吗？”
夏妈妈冷冰冰回：“你们走吧，别来打扰她。”
“阿姨，我们没别的意思！”秋叶着急道，“高考结束了，大家马上就要各奔东西，就想见她一面......”
“见了又能怎样？”夏妈妈一脸不满，“她要是见到你们，又该想着要回学校读书了！这个家你们也都看到了，她不出去帮着赚钱，难道全家喝西北风？你们走吧，赶紧走。”
秋叶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林向阳上前一步，温和开口：“阿姨，我们凑了一点钱，想亲手给夏琳。”
正往灶里塞柴火的夏妈妈手一下子停住了，火苗映得她脸上的皱纹一会儿明，一会儿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