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叶醒过来的时候，屋内一片昏暗。
窗外，浓稠如墨的夜色还未完全褪去，仅在天边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鱼肚白。
几缕微光透过窗户，艰难地在地上投射出模糊的光影，屋内的物件都笼罩在朦胧的轮廓中，隐隐约约，看不真切。
她下意识往旁边看去，旁边空荡荡的，三妹不见了！
秋叶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慌了神：三妹跑去哪儿了？
来不及细想，她掀开被子滚下床，准备去找人。
她心急如焚，鞋子都穿反了，顾不上换回来，跑出屋子，远远的看见厨房那边有光。
带着疑惑，她往厨房跑去，听见里面似乎有柴火燃烧的噼里啪啦声。
“难道是？”秋叶走进厨房，只见三妹正蹲在灶台前。
火光映在她脸上，衬得人越发瘦小。灶膛里的火苗直往上蹿，锅里煮着粥，热气正往上冒。
秋叶一下愣在门口。
三妹听见动静，转过头，看见是秋叶，小声喊：“二姐，你醒了。”
秋叶盯着三妹，一脸惊讶，磕磕巴巴地问：“你……你……你怎么起这么早？”
三妹语气平淡地回：“习惯了。”
秋叶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三妹这段时间可能遭受的种种磨难。
当别人还沉浸在香甜的睡梦中时，三妹已经被粗暴地叫醒，被迫开始忙碌，稍有懈怠，便可能招来打骂……
想到这儿，秋叶只觉得喉咙酸涩发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缓了好一会才走进厨房，锅里的粥已经快煮熟，白色米粒在锅里翻滚着，散发着阵阵香味。
她控制自己不去多想，努力挤出笑容，说道：“好香，你把木耳泡上，我去院子里摘点青菜，再炒盘青菜。”
三妹点点头，应道：“好。”
秋叶转身出了厨房，快步跑到菜园。
冬日的菜园子显得有些萧条，剩下的青菜稀稀落落，在寒风中微微颤抖。
她快速摘了一把，回到厨房里。
一进厨房，三妹已经挽起袖子在接水。
这时候，秋叶清楚地看到三妹胳膊上的伤痕。
那些伤痕横一道竖一道的，有的结了痂，有的还透着暗红色，比她昨天想象的更加触目惊心，她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
察觉到秋叶的目光，三妹慌慌张张地放下袖子，把伤痕藏起来。
秋叶于是佯装什么都没看见，迅速调整好情绪，端起接满了水的盆子，开始认真洗菜。
水流“哗哗”地冲在青菜上，将叶片上的泥垢冲洗干净。
她一边忙活，一边没话找话，和三妹闲聊起来：“三妹，昨晚睡得怎么样？”
三妹简短地回了一个字：“好。”
秋叶接着说道：“去年我们种了好多花，各种各样的，有月季、雏菊，还有些叫不上名的。等明年春天一到，院子外那一片都是花，可好看了，到时候你就能看见了。”
三妹微微点头，应了一声：“嗯。”
虽然三妹的回复都极为简单，可好歹都有回应，这让秋叶心里多少有些安慰。
于是，她继续说个不停，从院子里的花花草草，聊到村子里最近的新鲜事，一边说，手里的动作也没有停。
不一会儿，木耳炒好了，青菜也炒好了，合着米粥的香气，在厨房里弥漫开来，飘向屋外。
这时，天色比刚才亮了些许。
几缕微弱的晨光，从窗户缝隙中挤了进来，在地上投射出细长的光影，慢慢勾勒出桌椅板凳的轮廓。
院子里热闹开了，阿黄和小白活力满满，你追我赶着扎进了菜园子里。
小白跑着跑着来到一棵枯萎的青菜旁，停下，抬起后腿撒起尿来。
解决完 “大事”，抖了抖身子，脑袋一扬，又活力四射地奔跑起来，继续它们的追逐游戏。
厨房里，秋叶和三妹配合得很默契，没一会儿，早餐就全都摆上桌了。
这时候，屋里其他人也都睡醒了，洗漱完后，大家来到饭桌前，围坐在一起。
今天比昨天暖和多了，太阳一出来，金色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洒在大伙身上，暖洋洋。
大家脸上都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可是这笑容没能保持多久。
三妹吃饭的时候，和昨晚一样，依旧像是在吞咽着什么难以下咽的东西，眉头皱起，喉咙艰难地蠕动，每一口都吃得极为缓慢、费力。
大家都注意到了，担忧地对视一眼，整个饭桌的氛围，一下子变得压抑起来。
秋叶忍不住轻声开口：“三妹，你想吃什么？跟二姐说，二姐给你做。”
三妹缓缓摇了摇头，随后，从她喉咙里挤出一丝微弱的声音：“不用，我不饿。”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都没了主意。
过了好一会儿，大家只能无奈地端起碗开始吃饭。
这顿饭吃得格外沉默，等终于吃完，大家便都要去小店里忙了，秋叶放心不下三妹，决定留在家里陪她。
屋内安静极了，只有墙上挂钟不紧不慢地“滴答”作响。
秋叶闲着没事，便拿了妈妈的钩织工具，打算钩副手套。
她一边钩，一边跟三妹闲聊：“大姐有了宝宝，等孩子生出来，我就成二姨，你就是三姨啦！”
“对了，听说小学新来了个女校长，人特别好，等开学你就能见到。”
“妈前几天说，明年一开春要在院子里种棵桃树。以后树长大了，咱们就能吃到自家种的桃子，想想都开心。”
三妹坐在旁边听得很认真，时不时点点头，还伸手帮忙拉毛线。
阿黄和小白玩累了，一左一右趴在她们脚边，眯着眼，尾巴偶尔晃一下。
阳光照过来，落在小狗们的身上，也落在姐妹俩身上，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美好。
秋叶手中钩针上下翻飞，经过一番忙活，终于钩完了一只手套。
她满脸期待：“三妹，快来试试，看看合不合手。”
三妹伸出手，秋叶小心翼翼地帮她戴上，不大不小，刚刚好。
秋叶高兴道：“正合适！”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清脆的单车铃铛声。
阿黄耳朵一竖，撒腿就往外跑。
秋叶心想：肯定是小番薯来了。他还不知道三妹如今的状况，这家伙向来心直口快，要是待会儿进门就冒冒失失地乱说，刺激到三妹，那可就麻烦大了。
不行，得赶紧出去，在他进门之前跟他讲讲三妹的事，让他心里有个底，千万别乱说话。
这样想着，秋叶急忙起身匆匆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