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夜半救人
夜晚，零星闪烁，弯月悬于枝头，虫豸鸣于檐下，昏幽惨白的清晖，映出斑斑点点的疏影。
静谧街头，更夫敲响铜锣，一快两慢的声音似在提醒梦里的人，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哒哒哒！”
墙头瓦片轻响，一道黑影轻飘飘落到院中，转角巡夜的人没有看到与黑夜化作一体的轮廓，等他懒洋洋走到近前时，一柄锋利的匕首已经带着杀意抵到了脖颈上。
“不想死就别动。”
嘴巴被宽大的手掌捂住，脖子上冰凉的触感让他顿时浑身僵硬，不敢有半分动弹。
背后之人压低声音问：“今日林府管家来见的那个人在哪间房？”
捂嘴的手劲微微松动，巡夜小厮举起颤抖的手，指了指正对面的方向：“从那儿进门第三间。”
“是谁的住所？”
“慈幼局管事，冯嬷嬷。”
小厮带着哭腔求饶：“好汉，别杀我，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说。”
“呵……是吗？”
黑衣人笑了笑：“那我问你，你可知五年前从启阳来的，带着两个孩子的妇人，住在哪间房里？”
“五年前？”
小厮想了想，道：“小的在这里待了许久，不记得五年前有带着俩孩子的妇人进入慈幼局啊。”
没有？怎么可能。
黑衣人把匕首往前送了送，瞬间划破了小厮颈上的皮肤：“你可知欺骗我的后果？”
“不不不……好汉饶命，饶命啊。”
小厮吓得腿都软了，连连求饶：“小的不敢瞒您，慈幼局确实没有带着孩子的妇人，我们这儿收的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照顾孩子的，也是些无法再生养的嬷嬷们。”
所以，他实在不知道，对方口中带孩子的妇人究竟是谁。
黑衣人沉眸不语，想了想后说道：“那你们这里可有五岁左右，样貌十分相似，如同双胎，但性别不同的孩子？”
“这倒是有。”
小厮想都没想，就急忙回答：“西院的丙丁房里，有两个刚送来不久的孩子，他们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样貌相似，性格也大差不差，听冯嬷嬷说，是双生的龙凤胎，因家逢巨变，父母离世，亲族也不愿教养而送到了慈幼局。”
“他们叫什么？”
“男孩叫六儿，女孩叫翠儿。”
“多大年纪？”
“看起来五六岁，具体是多少，小的也没问过，所以……”
小厮吸了吸鼻子，唯恐这回答不如他意，从而让自己命丧黄泉。
好在黑衣人不是个出尔反尔的，得到想要的消息后，他一个手刀下去，瞬间把人劈晕，然后拖到角落阴影处藏了起来。
等他做完一切，又一个穿着黑衣的人从转角走过来，两人正面对视一眼，视线传递间，默契的往不同方向走去。
夜深人静，睡梦沉沉。
黑衣人无声无息撬开木栓，潜入房中后，借着昏暗的月光走到大通铺边，随便叫醒一个孩子，在他揉着眼睛半梦半醒间问：“六儿和翠儿睡在哪里？”
“嗯？”
被叫醒的孩子莫约十一二岁，他人都没看清，听到问话就指着一个被子说：“六儿在那，翠儿在隔壁。”
“好，睡吧。”
黑衣人轻声哄着，把人按回了温热的暖被里。
而后，他走到六儿的位置，揭开被子摇晃：“六儿，六儿，醒醒。”
“嗯？谁啊？”
小男孩迷迷糊糊睁眼，只隐约看到一个大人的轮廓。
“你是六儿吗？”那人问。
“嗯。”
小孩点头，又听他道：“几岁了？”
“快五岁半了。”
“可记得自己的生辰？”
“娘说，是六月初七，凌霄花开得最好的时候。”
小孩子心性纯良，问什么答什么，听到他说起他娘，黑衣人眼神一亮，问：“你可知你娘在何处？”
六儿摇头，声音突然哽咽起来：“坏人把娘关起来了，他们不准我和妹妹见娘，还说，要是我们不乖，就杀了娘亲。”
像是怕吵到旁边的人一样，六儿连抽泣都捂着嘴。
黑衣人动容的把孩子抱起来，一边轻抚他的背，一边问：“你可还记得你父亲是谁？”
不同于之前的乖顺，听到这句话，六儿的情绪明显转变，泪眼朦胧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小手推拒面前高大的身影，身体颤抖着接连后退。
“不……我不知道……”
他防备的姿态极度慌乱，完全不懂掩饰。
黑衣人知道他在怕什么，心中的想法越发肯定。
他抓着六儿的手臂，不让他逃走：“你的父亲姓戚，母亲姓聂，对吗？”
“不……不是，你……你放开我。”六儿挣扎着否认。
然而一个小孩子能有多大的劲，黑衣人轻轻松松把人抱住，捂着他的嘴巴未免他太激动叫出声，随后低声在他耳边解释道：“别害怕，我是你父亲的朋友，问你这些话，只是想确定你的身份，未免救错了人。”
“我还要去救你的妹妹，你小声点，别吵，要不然把他们惊醒了，坏人冲进来，我们就走不掉了。”
他的声音很柔和，带着安抚的动作，六儿感受到善意的温暖，果真不再挣扎。
松开手，黑衣人抱着他悄悄往门外走去。
在跨出房门后，六儿才问：“你真的是来救我们的吗？”
黑衣人点头，他又问：“那你……真的认识我父亲？”
“嗯，你父亲叫戚明，曾是启阳的都护大人，我与他……从小一起长大，是亲如手足的异姓兄弟。”
“那你叫什么名字？”
“高戬。”
“高戬……”六儿圈着他的脖子眼神亮了亮：“我知道你。”
知道他？
这倒是有些稀奇，高戬一边往旁边走一边问：“你怎么会知道我？”
“娘时常跟我们说，她儿时有个玩伴叫高戬，会骑马，会掏鸟窝，会打仗，还会赶走坏人，可厉害了。”
脚下步子一顿，孩童稚嫩的话如重棍一样，一下一下的，敲得他心头闷疼。
“你母亲……她真这么说吗？”
“是啊。”
六儿连连点头，带着崇拜的语气说：“娘说她小时候被坏人掳走，是你打跑坏人救了她，所以你是英雄……”
儿时的记忆灌入脑海，高戬有一瞬沉默。
二人推门进去，六儿很准确的找了翠儿，强行把还没睡醒的小姑娘扶起来，高戬一边一个抱着往外走去。
另一边，闻卿竹身轻如燕，单手抓着一个绑得严严实实，堵住嘴的老妇人从高高的院墙上跳下来。
落地看到一身黑衣的高戬，一左一右牵着两个孩子，他挑眉使了个眼色：“走吧。”
马车在另一条街上，他提着“呜呜咽咽”的妇人走在前头，高戬会意，领着俩小孩跟上，不多时就消失在了黑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