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盼安姐，我到楼下啦。”
许清夷两只手翻着包疯狂找着充电宝，右耳和肩膀之间还夹着一支即将因为电量告急而罢工的手机。
头顶的太阳暖洋洋的，晒得人骨子里都开始犯懒。
许清夷无声叹了一口气，
陈盼安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不过却听起来有些距离，就像手机和人离得很远一样。
“嗯……行，考核过了？我知道了。”
这几句话应该不是在跟她说，许清夷眨眨眼，趁机把充电线插头怼进接口，充电宝指示灯亮起的瞬间，手机电量栏跳出了红色警告。
她对着玻璃门捋了捋刘海，然后把充电宝塞进帆布袋侧边口袋时，指尖摸到了到包里不知什么时候放的一块薄荷糖，耳边的对话还在简略的继续。
不过片刻，陈盼安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只不过一呆的诉说对象变成了她。
“喂？清清在听吗？”
她手一抖差点把糖纸撕破，慌忙用膝盖顶住即将滑落的包带。
防晒服帽檐在低头时遮住半张脸，许清夷不得不把手机举得更高些，防晒冰袖和短袖t恤之间露出一截晒不着的冷白皮肤。
“嗯，我在。”
“行，那我去楼下接你。”话刚说完，就听到那边响起滚轮在地板滚动的声音，，混着纸张翻动的簌簌声。
许清夷连忙拒绝，“不用了盼安姐，你帮我跟前台说一下，我自己上去就好了。”
开玩笑，就刚刚那一会儿就有人找陈盼安汇报工作，哪能让她这个大忙人耽误时间。
谁知陈盼安笑了两声，愉悦道：“当然是你的事情最重要啦，目前在我这里排第一哦。”
不等回应又补了句：“放心，没耽误事，刚才是实习生来送报表。”
是真话，而且许清夷很爱听。
于是她也忍俊不禁道：“我看你是馋我的流量吧？”
那边陈盼安也很实诚，直接承认，“当然了，一点都没有这个原因是不可能的。”
许清夷也不为这话恼火，她了解陈盼安，在乎她是真的，在意流量也是真的。
因为陈盼安如果不这么野心勃勃，抓住每一丝机会的话，早就已经被她的原生家庭拖入泥潭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可以在职场上熠熠生辉。
许清夷挂掉电话，抬起步伐朝着眼前的摩天大厦走了进去。
刚一走进去门口没多远，就听见前台小姐姐悦耳的声音：“您好，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帮助吗？”
敬业的前台小姐姐对着她这个看不清脸和身形的人居然都没有色眼镜。
许清夷暗想着。
不远处的电梯门缓缓打开，露出了一身职业装显得格外干练的陈盼安。
她正踩着五公分裸色尖头鞋快步穿过大理石地面，漆皮腰带随着步伐在米色西装外套下若隐若现。
许清夷对着热情的前台小姐姐莞尔一笑，伸手指了指一旁向她迈步走来的陈盼安。
“谢谢你啊，但是不用啦，已经有人来接我了。”
前台小姐姐标准的温柔笑容里露出一丝惊讶，又很快被她收敛好。
“好的。”
“怎么了？”旁边传来一股清爽的气息，是那种和香水味完全不同，独属于柠檬味洗衣粉的味道。
许清夷回过脸，对着站在她旁边而显得高出一头的陈盼安摇摇头，“没什么，我们先去你那里聊吧。”
陈盼安点了点头，打量了一下许清夷一身防晒套装从头捂到脚的行头，眼中流露出一丝揶揄，“大网红来见我怎么不画一个美美的妆？居然还捂成了蚕蛹。”
许清夷：“因为我是怕黑的大懒虫。”
她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着。
陈盼安当然知道寝室里的这个小妹妹能坐着就不站着，能躺着就不坐着的小习惯。
“防晒霜涂到脚趾了吗？”陈盼安伸手要接帆布包，被许清夷侧身躲过。
“不用啦不用啦，一点也不重。”
陈盼安：“我猜也是。”
简单的玩笑作罢，陈盼安领着她进了电梯。
许清夷看她掏出了一张卡对着电梯刷了一下，才伸手按了28的楼层。
电梯门关闭，车厢缓慢上行。
许清夷用胳膊肘怼了怼旁边的人，语气也是揶揄的，“混的真不错啊陈总？”
陈盼安淡定道：“喊早了，现在还不是陈总。”
“那就是将来会变成陈总嘛。”许清夷对她可不是一般的有信心。
如果单单只看工作性质在父母眼中的地位和世俗的眼光，不看净收入的话，陈盼安无疑是她们宿舍里混的最好的人。
陈盼安笑笑没说话，但是眉梢眼角的自信出卖了她的野心。
许清夷偏过眼看她，心中暗暗感慨陈盼安这几年的变化。
真的与从前那个开学背着一个蛇皮袋来学校的黑瘦女孩完全不一样了呢。
那个时候的陈盼安除了身高，身上看不到一点营养充足的迹象。
还是她和其他几个人明里暗里的投喂陈盼安，到处给她找课余兼职的机会，陈盼安才在开学后几个月里胖了一点。
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陈盼安也微微偏头，“怎么了？”
许清夷诚实道：“我觉得你现在很厉害，”
“你也很厉害，而且以后，我们都会变得更厉害。”
陈盼安从不遮掩自己的野心。
她偏要拼命往上爬，直到再也看不到任何希望为止。
而许清夷听到她的话，眼神亮晶晶的用力点头，“嗯嗯！”
她也这么觉得！
简单的几句聊天，电梯终于到达了目的楼层。
“先跟我来。”
电梯门缓缓打开，陈盼安率先迈步走了出去。
高挑的背影看起来干脆又利落。
刚走过第一个拐角，迎面又来一个抱着ipad的眼镜男，“总监，您看一下这个……”
话还未说完，他看到走在陈盼安身后的许清夷，然后噤声。
陈盼安接过男人手上抱着的ipad快速滑动了几下，效率极高的看了一遍，然后将其递回。
“素人招募进度滞后了，把面试权限下放到各组长。”
眼镜男接过ipad，满脸严肃点点头，一点余光都不带往其他地方看的。
许清夷看着她工作起来的模样，抿唇露出一个笑容。
真好呀，曾经那个因为进奶茶店就感到畏缩的女孩终于向着光明的未来大步前行了。
许清夷跟着陈盼安一路前行，中途拐过几个拐角，遇到的工作人员都是一副热火朝天投入其中的模样，卷王的气氛非常带劲。
许清夷，“……”
啊，咸鱼在其中只觉得格格不入。
“到了。”
思绪走神的功夫，陈盼安已经推开一扇办公室的门扉。
“哇！豪华办公间，还是一人独享！我的宝啊，你是真的出息了！”
仗着已经关上门，许清夷夸张的抱住陈盼安的腰开始夸夸夸。
“……哪有那么夸张。”陈盼安忍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女孩只是将脸埋在人家后背轻轻蹭了蹭。
“就是觉得你很厉害嘛。”
那种见证了一朵即将枯萎的花重新焕发生机然后生机勃勃盛开的感觉，让人沉醉。
尤其是她还参与进了养护这朵花的过程，哪怕只是在其中起到了一丁点的作用，那成就感也不是一般的爽。
“好了，我们先来说正事。”
笑着摸摸女孩的头，陈盼安从办公桌后面拿出一份准备好的文件。
“你看仔细看一遍，我能为你向上面争取的都写明白了，重点看看分成比例和排期。”
将文件递给她时，陈盼安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神情变得严肃又认真。
许清夷也不由得用端正的态度接过那份文件，严肃点头，“好！”
她的表情实在太可爱了，陈盼安忍住笑意，“好了，先看看吧，有什么不满意的我再争取一下，权限范围内的我肯定是以你为主的。”
许清夷一边翻开文件，一边点头，“嗯嗯，我当然相信你啦！”
话是这么说，但她还是将其中的条例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
并不是说对陈盼安不信任，而是对两人关系的一种负责，如果真的万事不管，万一以后有了纠纷，就说不清楚了。
陈盼安也懂的这个道理，所以趁着许清夷翻看文件的时候去磨了两杯咖啡。
“喏，你的加奶加糖。”
其中一杯颜色较浅的咖啡被放在许清夷右手边。
“谢谢盼安姐~”
将刚刚看完的文件合上，然后放在左边，许清夷端起咖啡杯小小抿了一口。
丝滑醇厚的口感在口中蔓延，女孩美滋滋的晃了晃脑袋，“好好喝~”
陈盼安端起她自己的黑咖啡小酌了一口，“喜欢就多喝点，我那里还有点咖啡豆，待会带回去。”
许清夷也不跟她客气，直接点头答应。
“嗯……我刚刚仔细看了一遍，大部分条件都是很合适的，但是……”
陈盼安：“有什么意见都可以提出来，我会尽最大努力去争取。”
许清夷知道她说的不是空话，于是轻轻抿唇一笑，“我只是想说，我希望……这个。”
素白的手指将文件翻开其中一页，然后指尖轻点，“我想自己来决定。”
陈盼安的视线看向她指尖所在的位置，眉梢微挑，“这个当然没问题，我自己就能做主。”
她递过来一份烘烤的牛肉干，“我先让法务部在电子档上加一条，至于这份……”
许清夷接过牛肉干时，上面红艳艳的经常辣椒粉簌簌落在文件上，白色的纸面上，几点红色非常明显。
她慌忙用袖口去擦，“哎呀合同弄脏了！”
“丢掉好了，反正也用不到。”几张文件带着不小心沾染上的辣椒粉被陈盼安随手丢进了碎纸机。
许清夷挽上她的手臂，用黏黏糊糊的语气说：“那就拜托盼安姐啦~”
陈盼安轻拍她的头顶，语气里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像是感慨，又不太像。
“是我要谢谢你能帮我这个忙才对。”
“明明我们这是互相帮忙！互帮互助！”咬了一口超级费腮帮子的肉干，许清夷鼓着脸颊忍不住纠正她。
穿着米色西装的女人轻笑，“好，我们互帮互助。”
吧唧吧唧嚼着肉干的女孩终于满意点了点头。
“对了……你那些大哥……”
陈盼安突然对她挤挤眼睛，原本干练的气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到时候会过来吧？”
许清夷，“……”
“……应该吧。”她嗫嚅着，脸颊不知怎么突然感觉烫烫的。
“关于这个……你刚刚应该也看到过了，你放心，还是你的一点都不会少。”
许清夷视线飘向落地窗，就是不看陈盼安，“知道的知道的！”
陈盼安看她耳尖微红犹不自知的样子，正想再说两句话逗一下，谁知手机突然震动，她瞥了眼来电显示蹙眉：“我接个紧急电话，你...…”
“快去快去！”许清夷摆出赶人的姿势，“我正好自拍几张蹭蹭陈总监的贵气办公室。”
阳光在两人之间拉出细长金线，陈盼安边接电话边往外走，米色西装渐渐融进走廊光影里。
许清夷看着她往外走的身影，小小吐出一口气。
“呼……”
真是的，盼安姐怎么也喜欢上开人家玩笑了。
女孩暗自嘟囔着，视线忍不住飘向旁边的落地窗。
她划拉着小腿溜达到窗边，从这个楼层往下看，莫名有一种众生皆蝼蚁的感觉。
许清夷静静俯瞰着下面的车水马龙，每个人为了生活匆忙奔波，来不及停留。
而在二十八层之上，远远还有比这更高更多的楼层。
不知道盯着楼下放空了多久，等到许清夷回过神来已经是被陈盼安的开门声惊醒的。
“怎么了？”陈盼安好奇问。
许清夷静静摇头，“没什么，我只是觉得，难怪那么多人都想努力往上爬。”
陈盼安大致懂她的意思，端起她那杯快凉透了的咖啡抿了一口。
浓郁的苦涩盈满口腔，但是陈盼安面不改色的咽下去，像喝白开水一样，“所以才更不能懈怠，有些路，只够少数人，甚至一个人走。”
许清夷莞尔一笑，“加油哦！”
“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