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竹青：“华子，你胡说什么。我是经理……”
华子：“你不是要涨价，还要改变菜谱么？那就是偷工减料呗？”
唐竹青：“我是觉得，咱不是不能赚更多利润，每天都有来了吃不上饭的。我们眼看着那么多顾客流走了。”
华子：“调整菜谱，是个厨子都不会同意。那样就砸了人家的招牌，毁了人家的声誉。厨子招牌毁了饭店的声誉还能存在么？我也告诉各位，各种菜品的价格我是反复考量才定下来的。菜谱菜价这是开饭店的大学问，能随便乱动么！”
唐竹青的脸立刻变得跟火烧的似的：“华子，你这是……”
华子：“唐姐，我知道你的人脉不错。可是好好的一个高档服装店怎么就维持不下去了？别拿顾客当傻子，一个人上当就有一百一千个望而却步的。饭店顾客冷风热气等了一两个小时，最后才告诉人家打烊了。难道后厨每天备料没计划？拿着信誉凑人气，遇见我这样儿的非砸了你的饭店！不管做人还是做生意，无信不立！不守信誉，趁早散伙！”
大家都沉默了。
华子：“查秀红，你去把那两位鲁师傅请过来，就说我有事跟他们商量。”
满自由：“华子，那我先忙去了。”
“老实等着，谁都不准动。”
老鲁小鲁进屋以后，华子态度才缓和过来：“两位师傅，这一个多月辛苦了。饭店生意这么好，完全仰仗两位师傅。”
老鲁：“华师傅，您客气。在我遇见的东家里您是最敞亮最守规矩的。仗义！”
华子详细地询问了每天的用料和装盘儿的情况。两位鲁师傅知道华子虽是监狱菜系，却是个行家。汇报的也十分详细。
华子又问：“小鲁师傅的炖菜功夫练到几成了？”
老鲁：“多亏你点拨，五成总有。”
华子点点头：“你还记得开业那天我调的高汤吧？”
老鲁：“当然记得。那是一绝呀！”
华子：“除了大骨棒鸡架鸡腻子这些常见的玩意儿，最重要的是中药调料。小鲁师傅，一会儿我写几个方子，你按量按种类调用。”
老鲁立刻站起来拉着小鲁：“快，快鞠躬行礼呀。”
华子：“鲁师傅，让他鞠躬行礼干什么？”
老鲁：“现在不兴磕头，要不然得磕头拜师啊。好厨子都出在调料上啊。”
华子：“咱们用不着，就是互相切磋，共同琢磨呗。快请坐下。”
两个人坐下，其他人都莫名其妙、
华子说：“每天大约一千多食客，这不是正常营业流水。现在是隆冬，人们有钱有时间。尤其是杀猪菜，实惠好吃，所以才天天爆满，不可能四季如此。德化小城只有北门这一带过往客人多，其他地方能有多少人？谁家、什么干部能天天来下馆子？所以，我想多加一个炖菜大灶，每天多加半头猪的烩菜量。两位别多心啊，开始这几天我来做。查秀红，每天中午排队的大约有多少？”
查秀红：“总有三四十人来得晚排不上号就走了。”
“每天增加六十份儿馒头贴饼子！再给两位师傅每人上调一百块钱工资。”
两名厨师喜出望外，起身鞠躬，连连道谢。
唐竹青：“华子，你这是信不过我们了？”
华子：“不能够！第一，我得教教你们怎么做买卖；第二，我得钓金龟！当年卖个豆芽子，把郎小兵都勾出来了。这么大个饭店，把那么多家同行挤得无路可走，搁谁谁不得想办法给你使绊儿？为什么在咱们饭店开业庆典那几天生产队闹起来了？”
德化县老知青农家饭庄突然出现了新举措，每天中午排不上号吃不上饭的，老板亲自出面，没人一盒猪肉烩菜两个贴饼子或馒头赠送！每天晚上排满之后准时出面给大家赔礼道歉，请人赶紧回家，改日再来。
晚上又是盆干锅净，连饭店前后人员都没得吃了。
华子只能到小卖店买挂面、鸡蛋，对付一顿打卤面。
大家坐到餐桌前，华子端上一盘儿黄豆芥菜丝放到到鲁师傅面前：“他妈的，这一天比在监狱还累。咱们好好喝两口儿。”
鲁师傅：“后边没见芥菜疙瘩呀。”
华子：“彩霞姐下班时，我让她给我留下的，黄豆也是那时候泡的。”
鲁师傅：“那时候你就料到啥也不剩？”
华子：“猜个差不多。不过没想到这么严重，我已经给家里打电话，酸菜还得加码儿。这黄豆芥菜丝是我们在集体户时最好的菜，凭这道菜满碎嘴子没少白喝我的酒。”
鲁师傅尝了一口连连点头：“下酒不错，口味偏咸。”
“呵呵，泡的时间短点儿。可惜，一口豆油没有肉，就是比集体户强一点。将就喝。雪雁——”
米雪雁答应一声站起身。
华子：“你坐过来，我考考你。能喝酒自己到点儿。你跟着我天天中午赠送饭菜，五天了。考考你的眼力，有几个熟脸儿？”
米雪雁：“有三个隔两三天来两次的。五个接连五天，天天中午来蹭饭。”
满自由：“有这种冤大头，谁不来吃便宜？”
华子：“你闭嘴！天天来的不是五个是六个，有个穿军大衣的，昨天穿灰棉袄，前天反穿皮袄装大老板子的都是一个人。县城西门外的混混儿。”
米雪雁：“华子哥，你这两天又没出去怎么知道？”
华子：“我出去怕把他们吓跑了。你说那两个隔三两天的三个人，还记得什么模样儿么？”
米雪雁：“见面能想起来。”
华子：“记准了，别声张。”
米雪雁：“别声张？还让他们故意白吃啊？”
华子：“他奶奶的，舍不出孩子套不着狼。”
大家纷纷放下筷子，洗漱睡觉。
唐竹青却把华子、满自由叫进了自己办公室。
唐竹青：“华子，你来饭店这五六天都把我搞晕了。你到底要干什么？要是对我们不满意，你可以说出来。”
华子：“老满，在你的记忆里，郎小兵可怕不？”
满自由：“北五县流氓头子，谁不害怕？”
华子：“现在背后这些人，郎小兵在他们面前就是条走狗！”
满自由：“啊？还有这事儿？”
华子：“时代不一样了。当年咱们俩三块钱就能在笸箩店喝顿酒，现在怎么也得三十吧？当年风风光光嫁给个老头子，老头子完犊子了。势力还在，赃款还在，野心还在。再搭上德化的黑势力，就你那窜稀嘴能对付得了？唐姐，一个女的，管好运营就不错了。你让她出去斗智斗力？来吃蹭饭的那三个人，有一个就是我在蘑菇崴子屯儿生产队见过的什么狗屁经理！”
满自由：“那你还不把他揪出来？”
华子：“小鱼小虾，打草惊蛇。你得帮我想个法子，怎么能把背后那只黑手套出来，稳稳当当把她坑得倾家荡产，再无反手之力！”
满自由：“我知道他是谁呀？”
华子：“完犊子玩意儿，狐狸尾巴已经露出来了。去去去，回去睡觉，明早还得起早买菜进料呢。”
“那你和老唐一起睡？”
唐竹青：“你放屁！就算跟他睡，能在饭店里么？我有家在南门里呢。”
华子每天都得干到午夜前后，鲁师傅知道他的习惯，累极了睡觉前必须喝点酒。所以，老鲁每天都留点酒菜……
华子帮着元朝辉她们洗刷完餐具，来到那间叫拐棒沟的单间餐厅。里面却是查秀红在摆放餐具。
“哎，秀红，这都累了一天了你怎么还不回家？鲁师傅呢？”
查秀红：“前面大厅有个吃霸王餐的，点了四个菜半斤酒一碗米饭。吃完了，硬说自己没钱。”
华子：“我去看看。你吃口饭带大家早点歇着。”
华子来到前面大厅，只见两个厨师带着元朝辉等几个前后人员围着一张餐桌。
“你最好把钱拿出来。知道我们大老板是谁么？南北城谁不知道华爷？”满自由老婆的声音。
“我实在忘带钱了。出门时心里不痛快，我明天给你们送过来行不？”
元朝辉：“我们认识你是谁呀？你听说大饭店有赊账的么？”
华子走到餐桌前：“老兄喝多少啊？”
米雪雁：“一个人四个菜，三十多块呢。”
华子这才仔细打量那个食客，大约四十多岁，穿着一件旧军大衣，头发乱糟糟的。
“没带钱就算了。这顿酒菜就算哥们请了！您老哥穿戴好了回家吧。”
那个人抬起头：“华爷，您就是华凌霄华爷？”
“呵呵，华凌霄，大伙儿都叫我华子。天已经不早了，走路多加小心。”
“我明天……”
华子：“我都说了，这顿酒菜哥们儿请了。”
送走了那位食客，华子把钱交给查秀红，结账各自休息。
农家饭庄没有早餐，大家十点才到店里换装做准备。每天来的最早的是满自由的买菜三轮车，紧接着就是老卢从屠宰点儿拉过来的肉猪。
满自由把菜车停到厨房门口儿，怒气冲冲闯进厨房里：“华子，你快去去看看。那个女人又来了。”
华子：“是跟你来的吧？没把他拿下？”
满自由：“你滚一边去。跟个流浪狗似的，领这个小崽子。昨天服务员给他们一份儿赠送，吃顺嘴儿啦。”
华子：“赠送十天了，乌龟王八该出水了。中午哥们跟他们练练嘴炮。”
满自由：“你得多加小心。那个娘们不知哪儿来的，调教出的小崽子张嘴就骂人。大人还没法跟他一般见识。”
华子：“不打他不骂他，我疼死他！”
满自由：“那我可得看看。”
猪肉烩菜刚刚开锅，饭店大厅的快餐座位上已经差不多坐满了。厨房里面刀勺乱响，元朝辉指挥女工往出传菜……
一点半，大厅餐桌除了三四桌没事儿的酒客，其他座位已经更换了三四拨客人。
外面还排着二十多位等待吃饭的。华子带着米雪雁查秀红等人端着托盘进入大厅……
站着排队的，有十七八个连连感谢着接过饭盒。有的就站在原地吃起来，有的扔下钱急匆匆地揣起饭盒走了。
还有五个人一个半大孩子，眼巴巴的看着。
华子故意让满自由扛过一张靠边站饭桌，在门口儿支起来。华子邀请五个大人一个孩子站到桌边，然后把烩菜馒头摆上，送上筷子。
华子：“各位请！”
大人没动筷，那个半大孩子却抓起了馒头。
一个带狗皮帽子抬起头：“华爷……”
华子：“陈三癞，每天就为一顿午饭，换了七套行头。你他妈犯得着么？”
陈三癞：“华爷，你认识我？”
华子：“哼哼，老子十九岁就在笸箩店混黑市，德化城无赖混混儿那个不清楚。我们开饭店不是开粥场！宁愿排队站在冷风里等着，那是南来北往四乡八镇来蹲市场的到县城办事的朋友们赏我们脸，你们是干啥的？蹭饭我不在乎，天天来蹭饭吃便宜，老子不得说道说道？”
陈三癞：“华爷，我们再不敢来了？”
华子：“哼哼，再不来了就完了？华子爷爷连县长省长公安局长都不惯着，会惯着你们这种人么？带钱来吃饭的，老子可以不要钱，来下馆子故意不带钱的老子会饶了你们？还有你这娘们”华子一指那女人“你自己贪小便宜也就罢了，你看你把孩子教育成什么玩意儿？”
大厅里的食客一片叫骂，嚷着要把他们赶出去。有人还叫着揍他们！
华子：“带着你的小崽子，赶紧走！”
那小孩子果然开口骂人了：“操你妈的……”
华子一探手拍了一下那孩子，顺手一拉一推，众人还没看清，那孩子大声惨叫着逃了出去。
华子回身一指：“七天七餐，一共一百五十块。识相的明天自己送过来。走人！”
陈三癞等人灰溜溜走了，那个半大孩子还在街上捂着肩膀惨叫着：“妈，他……，他会魔法呀……。疼死我啦——”
那女人跑到华子跟前：“华子爷爷，你饶了我儿子吧。”
华子：“小子，老子的魔法踪上谁谁就逃不了！说，你还敢不敢骂人了？再敢骂人，老子让你疼死！”
华子上前抓住那孩子的胳膊一捏一拍，那孩子尖叫一声，忽然捂着膀子不哭了。
华子：“赶紧滚！”
华子回身走进店堂，顿时响起一片喝彩！华子向大家抱拳致谢，出后门进了院子。
满自由跟在后面：“兄弟，会魔法啦。牛，太他妈牛啦！哎，你说陈老三他们五个会送钱来么？”
华子：“不是我说你小子脑袋让狗屁呲啦？他们不送来才好呢！这几天晚上……，哦，没事儿。”
满自由：“不对！你小子有事儿！华子，我发现你开上饭店就对哥们儿变了。不像以前了。”
“我当然得变，就你那张破嘴斗得过那些牛鬼蛇神么？你就跟老唐琢磨把饭店的子弹供应足了。过了年，旺季就过去啦。”
第二天，那些蹭饭的“熟脸儿”一个都不见了。陈三癞和那个女人先后把钱送了过来。
潘文霞再不敢往这边派人了。如果华凌霄顺藤摸瓜追上来，非把她揍成狗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