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躺在地上两眼一翻，放平四肢，不动了。
华子向众人摆摆手：“大家该买豆芽过去买豆芽，别耽误做饭上班。耍死狗的事儿我经常见，这老家伙后边有人。就让他在这躺着，等他后台来了咱一起收拾！”
掏钱买豆芽的只剩几个人，其他人都走了。
张丽茹卖完豆芽走过来：“华子哥，这……”
华子：“没关系。先装车，躺在走车道上。大不了就是一场车祸，让他们难住了，买卖就没法干了。”
张丽茹：“啊？车祸呀？华子哥，我害怕……”
“那你就进屋锁上门蒙上被，别吓着。我不压死他，他的后台出不来。”
张丽茹：“华子哥，你可别……”
华子：“别什么？这老头那穷酸样儿，耽误咱这么多生意他赔得起么？豆芽篓子我装，你进屋吧。”
“都这样了，还装豆芽干啥？”
华子冷哼一声：“不装上豆芽，我就是故意杀人。装上豆芽，他就是故意刁难拦截行车。”
装了四篓豆芽，华子上车发动。开到老头跟前，嘀嘀嘀鸣笛减速。郑老头实在控制不住自己，身体不由得哆嗦起来……
华子一踩油门，汽车轰鸣，突然加速，向老头冲去！
郑老头惊叫一声，爬起来就跑。也没看路，一头撞在了大门上！他抱着脑袋转了两圈儿才逃出院子……
华子从车上下来：“丽茹，把屋里的猎枪拿出来放在身边。来挑事儿的不管是谁，得敢开枪。我去送豆芽，很快就回来。”
围观的人此刻才知道，豆芽坊的俩姑娘屋里有一支双管猎枪！难怪豆芽坊在这么乱的地方，经常只有俩姑娘也不害怕。
人们的思想在逐渐转变，约束人的法律在逐步健全，可是社会上还是很乱。有本事赚钱的人开始不择手段，没本事赚钱的人不惜铤而走险。像老郑这种贪小便宜的，越是怕吃亏往往吃大亏；越是想贪小便宜，往往毛都捞不着。
说实话，在华子的年轻岁月里，没点流氓本事出了大山旮旯根本无法立足！法律从来都是给老百姓定的，约束不了社会上形形色色的黑手。
郑老头已经不是单一的贪便宜，是别有用心的捣乱。
省城的那个老家伙不会知道华子已经把一只脚踏进了古老的德化县城。他已经不是在老城门外围打转转的黑市游侠，而是一个颇具威力的农民生意人。
他没什么实力，根基依旧是蘑菇崴子屯儿那些没有心机的女人。唯一的帮手，只有老知青满自由。
他没有背景，没有后台，只有敢于拼命的战力，只有带着几分天真的头脑。他不会想到一个戴眼镜的计较老头会钓出来一只又一只巨大的黑手。
自从华子杀年猪不再请米永刚来吃肉，他也很少和华子过话。
因为双方都明白，华子和米雪晴的事已经从炽热变得冰凉。自从她去北京继续深造，变成公费生，米家已经知道米雪晴不需要华子的帮助。来往越来越少也是自然的事。
不过今年米永刚却主动找上了华子。
他给老家山东写了一封信。回信说山东那边依然缺粮食，却有绿豆。
华子说：“就算苞米能换绿豆。这么远的路途，横跨几个省，不怕被抓住？”
米永刚：“人憋急眼了啥招都想得出来。我把苞米都悄悄加工成苞米面儿，装进小口袋。只要你肯开车帮我送一趟。上面装上土豆，回来绿豆上面装地瓜。就说做栽子，绝对没问题。”
你妈的，用我的大汽车跑山东，亏你想得出来。
华子说：“我的老解放没问题，可是这么远的路。费用可不小，山东绿豆再好也不过三四毛钱一斤。”
米永刚叹了口气：“我四个闺女一个儿子，上边两个老人。你这一卖豆芽，我家这几个姑娘都翻天了。一年卖了三口猪，还是紧吧紧儿。都抱怨我只知道种苞米，不如你脑子活。”
你那点脑子都用在搞破鞋上了，还能养家？
华子：“大爷，你刚才说土豆我想起来了。为啥不拿苞米去北山里换土豆啊？然后拿土豆换粉条。那玩意儿七八毛一斤！这样一折腾你可就有账算啦。”
“唉，我当队长那时候不是把窦家人都得罪了么。”
华子：“你非去巴林么？大杨树、阿荣旗、牙克石，哪里没土豆？只要说给大队换土豆种就能弄下来车皮。货发到克山县，就地换粉条。我那里有熟人。拉到这边来我帮你卖。”
米勇刚：“就怕没那么些苞米。”
“联系窦家哥仨，刘家哥四个，他们都有存粮。”
米永刚听了华子的话异常兴奋，起身告辞去联系苞米去了。
华子心里暗骂，你他妈想的也太美了。白用我的车跑山东？你就真是我老丈人我也干不起！还想打我绿豆的主意？那么远运过来，绿豆都变成金豆子了。米雪晴拜拜了，那一切都拜拜了。
至于粉条，你们折腾去吧。只要用我的车，粉条儿早晚都落到我的手里！咱可是有美女资源，卖那东西无往不利！
如果能建立长期合作，蘑菇崴子屯儿人离猪肉炖粉条子的日子就不远了。
那个冬天华子很忙，不但要到处寻找主顾联系买家，还得跟黑白两道纠缠。老郑头那样的好对付，见硬就怂。各种当官的管事儿的也好对付，见钱眼开。华子对付他们软的硬的游刃有余。
麻烦的是两个农村姑娘太漂亮。张丽茹谨守豆芽坊还可以放心，柳二妞可是要走街串巷。
猎枪镇宅，也只能壮胆，二妞出去，什么人都能遇上。可是卖豆芽的背着一杆猎枪，别说治安部门不允许。谁还敢到她跟前买豆芽？
尽管他们一直小心翼翼，豆芽美女还是遇上了流氓。
流动做买卖当然是哪里好卖，哪里有钱人多往哪里转。德化不过是个小县城，除了城中心的几家百货商店，就是北街口依依豆芽坊一带。但县局干部们多数都住在东门下边。
柳二妞当然不会在自家门口做生意，一般都是走西门、过南门，最后卖不了就去东门一带。有时候还颠颠簸簸，出四门到郊区去卖豆芽。
冬季天短，下午三点多天就落黑了。二妞就在东门片区里有一个比较固定的销售点，是个三产饭店，叫醉关东。
柳二妞正在跟醉关东的厨师过秤，里面走出三四个喝的东倒西歪的年轻人。看见卖豆芽的姑娘这么漂亮，吹了一声尖利的口哨，围了上来。
“你们要干什么？”
一个小流氓：“嘿嘿，哥们想给你换个活儿。不用大冷天儿四处转悠吆喝，躺在床上就能赚钱呐。”
哈哈哈哈……
柳二妞：“有那么好的买卖，先让你妈去干呐。”
那个小流氓：“嘿，小妞够辣的啊。哥们儿今天好好让你舒服舒服……”说着伸手就向柳二妞胸前抓过去。
柳二妞躲开那只脏手，抓起秤杆子就打！几个流氓醉醺醺的猝不及防，被她打懵了。柳二妞骑上倒骑驴，一溜烟儿跑了。
二妞逃回豆芽坊的时候，衣服被撕开，秤杆子都打折了……
华子当晚就到负责东门一带的胜利派出所报案了。报案归报案，可是一直没动静。
姜大金牙是没了，可是德化县城的地头蛇永远存在！
华子和满自由在东门一带转悠了五个晚上……
这几个小流氓原来都是这个片区的干部子弟，就是这个屁股大的小城里的官二代。白天到处流窜，晚上就在东门外的几家小饭店吃吃喝喝。这家醉关东，就是一个副县长的儿子，走后门儿搞到的三产指标开起来的。
回到北门外，坐进崔高丽狗肉馆，满自由说：“你这个流氓坏分子，想好怎么对付这些小流氓了么？”
华子：“简单。用二妞把他们钓出来，先占住理。然后打倒一片，抓住一个！”
满自由：“什么是打倒一片抓住一个呀？”
华子：“只要二妞能把他们钓出来。我出去揍他们，你和二妞用麻袋套住一个打倒的扔上倒骑驴，回豆芽房。其他事你就不用管了。”
打群架华子就像打了鸡血，蘑菇崴子屯儿的群架打得一向很枯燥。那帮农民实在没什么战斗力。
可是德化县城的这帮流氓，比窦家那一伙强一点的不过是手里明晃晃的刀子，嘴里乌七八糟的叫唤。
他们不是当官的，没必要练嘴炮。喷是喷不服他们，打才是硬道理。
铁桦木擀面杖挥开一片光影，砸到头上一样趴下！
第一个被打趴下的当然是叫得最欢，当头儿的。
还一个不同点，在这里打群架没人看热闹。越是打得狠，街上越是不见人影儿。即便是想看的人，也是躲在家里把窗帘扒开一条缝儿偷窥……
唯一想看的人是柳二妞。可是满自由用麻袋装起那个最先被打倒的，扔到倒骑驴上，拉着她就走。
华子的战场已经迁移到一百米以外，他还在无声地追打……
德化县东门外发生一起流氓打架事件。
据目击者说，是一个卖豆芽的农村姑娘和一伙喝醉了酒的年轻人发生纠纷。突然窜出一个大个子，一顿乱揍！七个小流氓六个被打成重伤，一个失踪半宿。后来第一中学的一个姓郑的老教师报案，他一早起来开门。勉强推开院门，竟然发现一条鼓鼓囊囊的麻袋，麻袋里面是一个被打晕的活人！
现在七个人都住进了医院。连公安局长都惊动了，下令全县城搜查。
郑老教师心惊胆颤，这就是给他十块钱，让他去依依豆芽坊找麻烦的那个人！心里明白，嘴上一句话都不敢说。他吓病了，半年后退休搬走了。
公安局长刚把各路公安人员派出去，县公安局就来了个大个子农民打扮的年轻人。这个年轻人很狂，科长局长他都不理会，大吵大嚷必须见公安局一把手正局长！
这个人叫华凌霄！
华凌霄，就是一年前来保安生产队马车丢了的那位年轻农民。
公安局长火冒三丈来到一楼接待室：“你要干啥？”
华子：“找你们一把手，交一份案情材料。”
“我们有刑侦科……”
华子：“科级干部没资格受理。这份材料一式六份。县委那份我已经送过去了，这份交给您以后我还得去省里，去公安厅。”
“拉大旗作虎皮呀？还去厅里。”
华子：“你不妨先看看。调戏妇女那几个小流氓背景不简单，什么副县长的儿子，局长的少爷。还涉及你的属下，胜利派出所所长。”
“那天斗殴的有你？”
华子：“什么叫有我呀？他们正在调戏一个卖豆芽的农村姑娘，正好我遇见了。哥们见义勇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跟他们一场恶战。不过这些官宦子弟都完犊子，没几个照面儿都跪在地上叫爹了。”
“我把你抓起来！”
华子：“不合程序！得先到片区派出所录口供，审理案情，然后合议。要是我被定位见义勇为，与黑恶势力作斗争。那你不抓错了么？”
“你胆子不小啊。”
华子：“那当然。省城大流氓！坏分子！五年前我就闯进文书记办公室，当面骂过他！其实我不想给你添麻烦，这些小流氓也没啥大不了。可是他们的爹，恐怕连你都惹不起。我不去省厅，你说怎么办？”
“这个……，你先回去。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妥善处理。”
华子：“我可以暂时不去省里。家里还有不少要紧事。不过我不得不好心提醒你。这几个小流氓搞不好还会勾起大事，如果在你的治下闹出人命，那就不用我去省厅。上级会直接来找你了。”
“你这么说，有根据？”
华子：“我八岁就在省城大街小巷跟这种人打交道。就那几个玩意儿，上边还都有家长管着。不勾结大家伙，他们不会那么猖狂。材料给你留下一份，我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