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万斤绿豆，按正常生产得有五十多万斤豆芽。而且这些豆芽必须在来年青菜批量下来之前卖出去！
破鞋生产队必须人人上阵！
豆芽本是寻常菜，可是能生出白白嫩嫩那也真得很多技术。张丽茹就是技术组长！
大马车改成单马车，华子、柳子富带张梁子赶着马车分头出发，笸箩店聚齐。拉着蒙着棉被的豆芽草篓，出发卖菜。
柳子富那车主要都转给柳二妞，销售目标就是她们药材库的员工们。张梁子那车主要转给满自由、元朝辉，还是以城里的工厂为对象。
华子和康淑君这车只能自己拉进片区叫卖。
他们的豆芽车得进北门，入城里。不管是柳子富还是小梁子都没有华子把握。进城以后，华子把大车停在百货商店门口儿，进去半天才抱着个包袱走出来出来。到工农兵旅店门前。他让康淑君带着包袱进去。
“进厕所里好好洗把脸，把这些都换上。一定漂漂亮亮的！”
从旅店里出来，康淑君已经换上一件红色半截呢子大衣，白色围脖。看上去明艳动人，风姿绰约。
“华子，穿这么好的衣服买豆芽子啊？回家再穿……”
华子：“回家再穿就不值钱了。回去就说二妞给你买的。”
康淑君：“分明是你买的，说她干啥？”
华子：“卖一天豆芽，穿这么漂亮。别人不以为贪污，就得以为咱俩搞破鞋了。”
康淑君：“搞破鞋我愿意。”
“吆喝卖豆芽吧。”
他们的美女效应果然奏效。三辆豆芽车，康淑君这伙儿卖得最快，价钱最好。
从秋收到腊月二十三，破鞋生产队分了粮食，卖豆芽。分了三次钱，库里还剩两万多斤绿豆！
女人们都换了新衣服，蔡香萍家三个姑娘一个小子，都换上了新被褥！
蔡香萍家竟然也能杀年猪了！
杀猪那天当然也像其他人家一样，请要好的屯邻吃一顿杀猪菜。
蔡香萍家的客人除了破鞋生产队这些人，再有就是米永刚、柳青青。最讨厌的是不请自来的康荣！
米永刚和柳子富等人都看不上康荣，借故坐到别的桌去了。康荣腆着脸把田淑云推走，坐到了华子的对面。
本来想好好喝一顿，他这么一坐，华子的酒兴全没了。吃了几口肉，他就放下筷子准备回去烧炕睡觉。
康荣：“华子，你别着急走啊。我还有事求你呢。”
“哦？”
康荣：“你先坐下。我跟你说啊，我家小春儿你也熟悉。蔡香萍的二闺女，跟你在一个组。他们俩已经处上对象了。就是中间缺个媒人。你看你能不能帮这个忙？”
“我不会当媒人。再说张丽艳没说过她跟谁处对象啊。”
康荣一口酒喝了下去：“嗨，大姑娘处对象，好意思乱说么？她跟我家小春儿就差一张窗户纸了……”
“操你妈的康三懒子，谁跟你儿子处对象了！你喝我家酒还埋汰我！”张丽艳端着一盆脏水冲进屋来“你给我滚出去！”
哗——，一盆脏水全泼到了康荣的头上！
杀过年猪，蘑菇崴子屯儿人不管有钱没钱都得准备过年了。
蔡香萍却哭着来到东岗子集体户：“华子，你得帮姑姑想点办法了呀。要不我家怎么过年呐……”
“你先别哭。到底出啥事儿了？”
蔡香萍：“杀猪第二天，三姑娘早晨开大门，抓了一手屎。也不知道是谁抹上去的。昨天小梁子在家收拾完，去队里睡觉，走半道就被人打了。”
“谁打的？”
蔡香萍：“不知道啊。黑灯瞎火的，孩子才十三。吓得直哆嗦，脸都打坏了。”
华子冷哼道：“还用问呐。还不是你那相好康荣使得坏！”
“华子，我跟你说多少回了。你给姑留点脸吧。”
华子：“对付这种人还真得费点脑子。打小梁子的肯定是康小皮康小毛康小春儿。抹屎的人有八成就是康荣。没把你搞到手，儿媳妇儿也黄了。他还不埋汰你。你先回去，就装受气包啥也别说。把大门洗干净，我去找白凌云。”
白凌云家在西岗子东南角一座石头砌起来的小院子里。
华子喊了一声：“白书记。”屋里亮起灯光。
房门开了一条缝：“谁呀？”
“华子。找你有事儿。”
“大门没锁，自己进来。”说着人缩了进去，房门关上了。
华子推门进屋，这娘们儿竟然甩掉大衣光着屁股又钻进了被窝。
华子：“我找你有事儿，你能不能起来说话？一个大队干部……”
“你没干过大队干部？我身上你哪个地方没摸过？”
华子：“我有事儿找你，你别撩骚。”
白凌云：“你要敢出去，我就喊人告你不干好事儿。说，啥事儿？”
“蔡香萍家，吃猪肉那天你也在吧。康荣自作多情，被张丽艳浇了一头脏水。第二天早晨张丽茹开大门抓了一手屎。”
“准是康荣干的。”
华子又说：“小梁子去生产队睡觉，半道儿不知叫谁给一顿闷揍。”
“准是康小春儿、康小皮他们。”
“你先别瞎猜，想想咋办吧。”
白凌云：“你脱衣裳进我被窝，我告诉你咋办……”
卡巴裆沟抓山野猪，白凌云毫无办法。可是调理康荣这种骚猪，白凌云有的是办法。
不知道白凌云和蔡香萍、田淑云怎么商量的。十几天没动静，小梁子每天日落之前就往生产队跑，进去就不再出来。
除夕夜那天白凌云赖在华子家不走，也不睡觉。发了纸吃了年夜饺子，还是排着大屁股坐在华子炕头不走。
“姐姐，除夕夜可不能搞破鞋。饺子吃完了，还不回家？我要睡觉了。”
白凌云：“睡什么觉？除夕，得守夜到天亮呢。不许睡，跟我等着。”
“你排着大屁股在我跟前，我睡得着么？”
白凌云：“别撩饬我。一会儿兴许有事儿呢。”
“那你别放屁就行。我眯一会儿。”
“别睡！你听。”
已经安静半天的西岗子突然响起了二踢脚的声音。谁家过了十二点了还放炮？
“快起来，跟姐走。”
华子跟着白凌云一路来到蔡香萍家门口儿。好家伙，比刚才屯子里发纸还热闹。张家一家五口，田淑云，李清华两口子都提着灯笼围着一个人。是康荣！
白凌云走上前去：“蔡香萍，你家怎么回事？”
“白书记来了。正好你给断断吧。大年午夜，康荣端着屎盆子往我家大门上抹狗屎。你说大年初一我家咋开门过日子呀？”
华子走到跟前，只见康荣头上肩膀头上还挂着烂菜叶子白菜帮子，灰头土脸，脸上还带着抓痕。显然被张家母女揍过一顿了。他脚下有个破搪瓷盆子，盆子里是土黄色的汤子。有一些撒在了地面，已经有些冻结。
白凌云：“康荣，这屎盆子是你端来的？”
“我……”
白凌云：“端着，去你们队部。”
一帮人呼呼啦啦，都跟着去了生产队部。
白凌云坐到吱吱呀呀的长条桌前：“康荣，前几天蔡香萍去大队反映，她家小梁子来生产队睡觉，半路被人打了。是不是你干的？”
“不是。”
白凌云一拍桌子：“你敢抵赖？你人家好心请你吃猪肉，你他妈满嘴喷粉。被人家姑娘浇了一脑袋泔水。然后你就怀恨报复，打完了人，还往人家大门抹狗屎！贪污生产队的公款还没还，这回一起算。关你十年八年的！”
康荣：“不是我打的人。是我儿子小春儿和小皮小毛……”
这孙子真她妈没骨头！白凌云几句话就把他实话吓出来了。
白凌云：“刘安，你去康荣家叫康小春儿立刻来队里。华子，你去叫康小皮康小毛！”
华子知道康富家在哪里，可是从来没进过他们家门。康富家的院子连大门都没有。
华子走进房门敲了敲：“康富大爷，我是华子。”
叫了两声里边亮起了灯光：“门没插。进来吧。”
华子推门走了进去，可是推开里屋门看了一眼，连忙退了出来。
他看见灯光之下，筒子炕外边炕上，康富正光着膀子穿衣服。里边他老婆撅着屁股蒙着脑袋。再往炕梢是一堆白肉！康立芹光着身子撅着屁股正在酣睡……
华子退到外屋：“白书记让我来通知，让你家康小皮康小毛立刻去队部。”
康富：“啥事儿啊？”
“我哪知道啊。我也是刚躺下就被白书记叫起来的。”
等了足有半个小时，康富才带着俩儿子从里边出来。
华子说：“康大爷，白书记可没叫你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那能行么。我得跟着去看看。”
康家哥俩踢里踏拉跟着华子。小皮悄悄问：“华子，是不是我三叔犯事儿了？”
“我哪知道啊。吃了年夜饺子就睡觉，还他妈做梦娶媳妇儿呢，就让白书记把我叫起来了。说是开什么会。”
康小毛：“大过年开啥狗屁会？”
康小皮：“准是打张梁子那事儿。这回完了，白大屁股饶不了咱们。”
这帮孙子，简直是弱智！刚闻见一点风儿，自己全说出来了。
到了生产队部，屋子里除了垂头站在屋地中央的康荣，几乎都是女人。华子把康小皮兄弟带进屋里，交给白凌云。自己坐到炕角去了。
康富进屋，刘安也把康小春背了进来。
白凌云：“你咋还背着他？”
刘安：“这小子走到半路就堆在地上说啥也不来。我咋劝他也不听，没招儿只能把他背来。”
李清华：“真他妈熊犊子。”
白凌云没用几句话就把事情审问明白了。
华子眯在炕角心里暗笑，康家这窝子玩意儿当官儿的时候牛逼轰轰。落到现在，一个比一个熊。康小春儿最熊，问啥说啥。
白凌云问清楚了问道：“康荣，你认打还是认罚？”
“我……，我不抗打呀。”
白凌云：“那你就是认罚了？”
“我认罚。”
这小子是够狡猾，你罚他多少钱他都没有。大不了在旧账上加几个数字。你罚他干活儿，他在学习班待过，最会磨洋工。
白凌云：“认罚好啊。罚你们四个现在把盆子里的屎都吃了！”
哈哈哈哈……，华子憋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康荣一哆嗦：“白书记，你这是坑人呐。”
白凌云：“不想吃也行。现在就套车押送你们你们去公社，再判你五年八年的。”
康小春儿：“我不去公社，我吃屎……”
蘑菇崴子屯儿有史以来，头一次有了大年夜吃屎的记录。
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今天华子是长见识了，女子报仇，吃屎喝尿！
放在一般人身上早没脸住下去，想办法搬走了。可是康荣走不了，他曾逃跑又被抓回来。康富一家搬到哪里都那德性。
除夕夜，康家吃屎成了新年话题，比往年的破鞋故事热度还高。不管大妞对华子是什么态度，二妞只要放假回来，晚上在家存个宿儿，整天腻在华子家。她严格规定，不管是谁，不准在吃饭的时候提康家！
蘑菇崴子屯儿不管谁被骂成猪，康家都成了吃屎的狗！
尤其是康荣，几乎成了臭狗屎，连小孩子们见了他都远远的骂他——吃屎康！
康荣不是个简单人物，是蘑菇崴子屯儿为数不多的“文化人”。梁立冬能装明白，能装大屁眼子，但是他脑子里那些玩意儿都是从收音机里听来的。他连报纸都看不明白。
蒋玉启能吹牛逼说大话，可是他吹出来的大话往往成为笑话。不但看不了报纸，更没有收音机。
康荣不一样，他刚回来那年，白景林还打算让他当民办教员，可是在生产队让他当了两个月的扫盲教员就被二线妇女们给打出去了。
在蘑菇崴子屯儿他最不服气的就是孙信义！
论文化，孙信义不过是高小毕业。他康荣可是念到初中，初中二年呀。康富当队长那年，他就梦想从小队会计一跃升到大队，挤掉孙信义。
只要当上大队会计，他就能把蘑菇崴子屯儿、前进大队，乃至一把手白凌云，统统压在自己的身下！
可是在蘑菇崴子屯儿偏偏出现一帮小知青，个个文化比他强，能耐比他强。尤其那个流氓坏分子，能耐大，能说能打，还有一手儿医术。简直成了蘑菇崴子屯儿女人们的男神。女人跟他搞破鞋都是倒贴，自己一个都捞不着。
当会计的时候，蔡香萍差一点就被他搞到手了。也不知哪来的马蜂，差点断了他的男根，直到现在都不管用。
只有一年，康家的风光就灰飞烟灭了。他成了在逃犯，坏分子！
尤其是蔡香萍被打成坏分子那时候，眼看着丰乳肥臀，风情万种，豆芽菜一般水灵的娘们儿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就是不敢伸手。
报纸上的说法一时一变，最能打倒人的人也被打倒了。
从前被打倒的人现在很多都翻案了，摘帽儿了，连蔡香萍都恢复身份了。唯独自己，坏分子还是坏分子，贪污犯还是贪污犯。他接二连三写材料向上级陈述自己的“冤枉”。不是石沉大海，就是被很快驳回。
他的翻案没指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