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有人站在自己面前，奇翼呼吸一顿，艰难的睁开眼，晃了好一会儿目光才聚焦到两人身上。
“……你赢了……”
他喃喃道，说出的每句话都让他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有多么不适，体内被压制的力量开始侵蚀他的脏器，灼热滚烫。
这一刻，那落在身上的雪花所带来的凉意，居然成了他唯一能够缓解痛苦的释放口。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林泊蹲下身，拿出匕首，刀尖抵着他的下巴，“告诉我，我身上发生了些什么？你跟tA……”
他的唇瓣绷紧的像一根直线，“你跟tA，到底是什么关系？你到底是谁？”
奇翼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好一会儿，片刻之后挪到了他身后站着的男人身上。
他似乎很疲惫，全然没了刚才面对他们时的傲意和脾气，沾满血迹的脸上写尽了沧桑。
“你离不开这里的。”陆停雪突然说道:“你觉得我会放你离开吗？别做梦了，哪怕我们不管你，你也无法离开。”
说到底，副本Npc那是想走的就走的。他们既然成为了Npc，尤其还是Npc的头头，那就必须要承担起责任。
“其他副本Npc属的boSS最在乎的都是自己的副本，也正是因为玩家入侵了他们的地盘，他们才对玩家有这么大的恶意。”
“你倒是挺奇怪的，不想待在这里，反而还想离开。”
确实，就比如说谢谨安他们几个，都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副本小世界才选择主动离开到外面的世界来寻求帮助。
奇翼的操作反而让他不像是一个Npc。
奇翼疲惫的闭上眼睛，痛苦的喘了口气，指尖用力的在地上摩擦，妄图抓住什么来缓解身体里的痛意。
刀尖死死的抵在了他喉咙上。
“你对我很愧疚吗？”林泊说:“你好像很想要杀了我，但是你每次的攻击和行动都让你表现得没那么大的杀意。”
“你在做给谁看吗？你在我的故事中，充当了个什么角色？”
“你是我认识的人吧？我或许在过去，很信任你？”
可不管林泊说的再多，他都不为所动。那副要死不死爱说不说的样子，看的陆停雪拳头都紧了。
爷的，真想给他两拳。
只是奇翼的模样，还真让林泊想到了个人。
那人也是他在某个副本中遇到的，对他带有些莫名其妙的善意。
他舔了下唇瓣，压低了声音，试探着开口道:“或许，你认识阿卿？”
阿卿，那个在【黑暗列车】的副本中出现的角色，有点像怪物，也有点像Npc。
在他脱离那一节车厢的时候，往他手中塞入了神级道具——【荆棘怀表】。
也正是如此，林泊对她印象很深。
这是第一个在副本中，对他莫名其妙展露善意的女性Npc。
他的试探没有出错。
果不其然，原本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的奇翼在听到这个名字后，“唰”的一下睁开了眼。
那原本浑浊的眼睛瞪得圆溜溜了的，满是诧异，他有些难以置信，“你遇见阿卿了？”
还真有效果。
“是。”林泊直接承认，“你也认识她？”
“……认识的。”奇翼咽了下唾沫，体内仿佛重新注入了生机一般，一下子又有了精气神，“她还活着吗？我以为她死了，你遇见她了，你在哪里遇见她了？”
“我确实碰到她了。”林泊索性收起自己的匕首，“条件交换，我可以把我知道的告诉你，但是你必须把我想要的告诉我。”
“……”
奇翼面上浮现出一丝挣扎，他在犹豫，对方说出的话很明显的完全符合他的心意。
他有些纠结，是在纠结什么？
林泊和陆停雪也都不着急，这里是奇翼的空间，虽然来源不明，但也不会有外人来打扰他们。
陆停雪很过分的从空间里拿出两把折叠椅，是那种可以躺的，在沙滩上度假会用到的那种椅子。
两人一人躺着一把，林泊还额外有张可爱的小毯子盖在身上，两人悠闲地宛如真是来度假的一样。
而奇翼一直躺在地面上，三人两相对比，他就格外的凄惨。
林泊说完话之后也不说什么了，安静的躺在折叠椅上休整。他好像对于奇翼的回答并不期待，奇翼说了他就听，他不说他就靠自己去查。
虽然速度上慢了点，但总是会找到些蛛丝马迹的。
好半天，奇翼终于开口了。
“那个……”
他斜着眼睛看了眼椅子上的两人，犹豫道:“我答应你了。”
“……”
没人理他。
他眨了眨眼睛，“嘿，林泊？那个白发佬？”
“……”
白发佬和林泊都不搭理他，两人都把忽视做到了极致。
奇翼这才终于有点慌了，他承认自己刚才的纠结和犹豫有些做作，那并不代表自己不想交换一些有用信息。
“那个两位！我愿意说了！”他加大了声音，甚至想要撑着地上那层冰面站起身，“嘿？两位有在听吗？要不要理我下呢？”
系统悄悄咂舌。
哦哟，真是可怕的冷暴力吖～
它打了个寒颤，又回到空间内翻找资料。
“……我错了！”他忍不住大声叫道:“是我有些装了好吗？我真的想和你们交换信息！再不把信息换过来我才真的要死了！”
在他坚持不断地呼唤之下，林泊喝和陆停雪终于有了动静。
他从毯子下冒出一个脑袋，睡眼惺忪的看着奇翼，打了个哈欠，“你说，我听着。”
陆停雪瞥了奇翼一眼，单手垫在脑袋下闭上了眼，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奇翼:“……”
林泊犹豫了一下，暂时先关闭了直播间。
“我知道，【转命珠】是你们拿走的吧？”他还是躺在冰面上，有点凉凉，“那天我们和那个人打起来，他把东西从唐理身上顺走了，唐理也没发现。”
林泊点头，“嗯。”
“唐理应该已经死了？”奇翼苦笑一声，“死了也挺好，也是满足了他本来的心愿。没能活着离开，永远的死去对他而言也是解脱。”
林泊:“你很了解他嘛。”
“当然了解，我们一起共事了那么多年，我是这个副本最开始的Npc，他又何尝不是呢？”
“他从我这里知道了不少消息，我也没想过瞒着他。我猜猜，他应该不是你动手杀的，是他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然后突然就——”
“嘣！”他发出个拟声词，挑起眉头，“像这样，一下子就死在了你面前，是不是？”
林泊这次没说话。
这人猜的倒是分毫不差，唐理就是在【转命珠】的青绿空间内突然炸开，那意识消碎的一干二净。
不知道那是真正的解脱，还是永远的离开。
“如果我猜对了，他真的是按照我说的这么死掉的话，那我可以告诉你，他是说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干了什么有威胁性的事情出来。”
“杀死他的不是你，不是我，不是我们，是tA。”
又是那个tA！
这个tA是谁，林泊心知肚明。
“你要知道，tA在阻止你知道这些事情。tA既然在阻止，就能证明那是极其重要的东西，对tA自身来说，格外不利。”
“所以我能说的，不多，你懂的，我也得规避风险。”
“嗯。”林泊微微颔首，惜命是每个人应该在乎的事。就像他进入这个副本的目的是为了救回自己的命，他也极其看重自己的命，不愿意冒那些不值得的风险。
“我们确实很早就认识了，你现在失忆了不记得，但我还有记忆。”
“其实不止是我们认识，阿卿你也认识，还有很多人你都认识。”
“我承认我对你有恶意，我对你的愧疚也是真的，看到你我自己的不安也是真的。”
“但是阿卿没有，你可以相信她，她不会害你，她会保护你。”
他说着，猛烈的咳嗽起来，苍白的脸涨得通红，甚至还咳出了血沫。
这副样子惨烈到林泊觉得他连这些信息都说不完就得死。
他叹了口气，扔了瓶低级恢复剂给他，“喝吧，喝完再说。”
低级恢复剂对他现在这种状况的治疗效果是微乎其微的，只能先让他止住了咳，嗓子说起话来没那么难受。
奇翼撑着口气喝下低级恢复剂后，脸色恢复了点，也不嫌弃，可能还觉得挺累，又躺回了冰面。
“好了，我说说关于这个副本的吧。”
“你们应该察觉出来了，这整个练习室加上宿舍的布局，是一张太极。”
“更明确一点，宿舍是阴，练习室是阳。那个在墙后被隐藏起来的空间，就是阳中阴。我们现在在的这个地方，是阴中阳。”
林泊点点头，“所以这个空间就是宿舍这边被隐藏起来的空间。”
“嗯。”他说道:“你去过宿舍，知道宿舍很绕，要藏好一个空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是这样没错。
“不过这两个被隐藏的空间都是为我设计的，它们也的确很相似，不是吗？”
无边无际，一方黑，一方白。
“所以这个太极下镇压的是你？”
陆停雪不知道何时睁开了眼坐起了身。
奇翼咽了下唾沫，继续说道:“其实不全。你们知不知道有个东西，叫作【浮生】？”
【浮生】？！
这个话题跳跃度有点大，林泊没懂起二者之间的关系。
他和陆停雪对视一眼，看清对方眼底的惊诧后，平静道:“知道，怎么了？”
“哦哟，【浮生】你们都知道，那知道的确实不少。”奇翼捂着肚子翻了个身，还真把冰面当成了自己的床，“【浮生】就像是是一个体积巨大的容器，它能容纳一切，体内空间无边无际，任何东西都能放进来。哪怕你想要存下那一小片雪花，它同样能满足你。”
“你想说什么？”
“你就没有联想到什么吗？”他瞅了眼陆停雪，又看向林泊，“动动脑子呢？”
“……”林泊眯了眯眼，“你不会是想说，你就是【浮生】？”
奇翼就是那个容器，他储存的，就是他体内那庞大的力量。
不过这也太离谱了。
“好聪明啊。”奇翼感叹一声，“这么复杂的东西都被你猜对了。”
林泊:“……”
还真的这么离谱！
“所以【浮生】不是神级道具？”陆停雪问道:“是个人？”
“你们这句话里有两个问题。”奇翼也没想到他们这些人什么都不知道，“第一，我并不知道你们称呼的神级道具究竟是个什么概念，我们当年没有什么神级道具，全是你们这种玩家给流传起来的。”
“第二，【浮生】它不是个道具，它是一种，唔，可以称作是一种概念，一种想法。”
这些话算是把林泊二人给彻底搞混了，他们隐隐怀疑奇翼是在搅局。
没有神级道具，这怎么可能呢？
说【浮生】是假的他们信，说【神级道具】不存在，这才是天方夜谭。
林泊庆幸自己及时关闭了直播间，没让那些看他直播的观众和玩家听到这惊骇世俗的言论。
“你们看见的，都是别人想让你们看见的。”奇翼换了个委婉点的说法，“你应该才被拉回这个游戏不久，不太清楚。但是他——”
他看了眼陆停雪，表情很淡定，“他留在这里这么久了，应该是知道些什么的。”
陆停雪挑了挑眉，靠在椅背上，“继续说。”
“我确实就是【浮生】，储存着我体内的力量，太极镇压的是我，也算是它容纳着我。”
“那些个古怪的空间，都可以理解为是太极压制住了我产生出来的。”
“我就是一个被利用了，被当作力量的存储器的这样一个角色。”
那说来，他也算是悲惨的。
“你去过另外一个空间，应该也发现了有什么东西是不是？”他抬起手，指向陆停雪，但目光是看着林泊的，“他去的时候没有东西，但是你去的时候，那个东西就出现了，对不对？”
林泊一下子就想起了那个舞台。
吴行舟先前和陆停雪他们一起进去，他们确实没有看到什么，是一整片黑暗。
没有舞台，没有灯光，也没有一切。
“别不相信自己，那个东西出现，就是因为你。”
“林泊，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