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婪重新拿了一双筷子递到我手里，我下意识地扭头看了看他，他眼里的神色复杂不明。
荒婪和花清流一直没有停下给我夹菜的动作。
花清流的语气里不乏冷清：“若是没有听清，我便再说一次，我不是不爱她了，而是从、未爱过她，靳若薇接近我本就心怀叵测，我以为她是你，加之她是黎昱的青梅竹马，便由她去了，后来她放心不下靳家人，固执地离我而去，才叫荒婪有机会将你寻了回来，如今她是死是活都与我们毫无关系。”
我眉心皱起，心里觉得花清流绝情得过分了，又没有立场去教育他，毕竟才刚从怕他的态度上转变了一些。
我张了张嘴，没有出声，他却紧接着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自小你便偏心陆憬泽，我做什么在你眼里都是错，但在靳若薇这件事上你没有资格责备我。”
“啊？”
他这话把我的一堆义正言辞都给我噎回去了，只剩下一个单音。
我以前就偏心陆憬泽吗……？
目光移向荒婪，他似乎对花清流的话没有异议，还给我一个温柔的笑容。
花清流为什么偏在说这件事的时候，把“荒婪”改口成了“陆憬泽”，难道在荒婪还是陆憬泽的那一年发生的事情对他来说印象更深刻？
他的语气渐渐冷了下来，目光里一片漠然：“十五年前你对我做的那件事，比起我对靳若薇的绝情，有过之而无不及。”
花清流今天的每一句话都能让我惊掉下巴！
“我、我对你做了什么事？”
我一个穿开裆裤的小屁孩能对一个十岁的大屁孩做什么？
他的嘴唇动了动，但最终只是漠然地说了几个字：“不记得就算了。”
唉，每次他语气发冷的时候，周遭空气温度似乎都降到了零下，冻得我哆嗦，这一点他和黎昱给我的感觉一模一样。
我求助的眼神抛给荒婪，荒婪也没有打算告诉我，只是安慰般说道：“不重要，都过去了，想必公子也已原谅你。”
花清流这一刻像耍小孩脾气一样偏过头去，有些任性地说：“本该恨你，却在每次见到你的时候被本心敛下了恨意，无论如何都恨不起来。”
我是做了什么有违天道的事啊，值得他用上“恨”这个字，值得荒婪用上“原谅”这个词？
后面，我也无言以对了，理论上我是想批评花清流的，最后反倒自己成了活靶子。
我顺手从盘子里夹起一条如意素卷，眼瞟着荒婪的神色不太对，又放了回去，或许他觉得我应该食不言，也对，干脆把筷子也放了下去。
想起朱末那时就说过，我和靳若薇始终是不一样的。我转而问花清流：“今天之前，你有没有怀疑过我不是靳若薇？”
“自你回来后，我都愈加怀疑那位太师千金不是十五年前的你，这种怀疑直到昨夜上至顶峰，今日清晨听到你们的对话，终于明白自己竟被蒙在鼓里这么久。”
花清流有点上下颠倒，答非所问，但不多，话毕后，他抬眸看向荒婪，有些怒意。
昨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花清流把那句时常挂在嘴边的“为夫”二字改成了“我”，我就多少感觉有点不对劲了，就像取下了一张长期戴着的面具，突然露出了真面目。
荒婪淡定从容道：“受人之托自要忠人之事，属下也很惭愧，欺瞒公子如此之久。”
还受人之托？
他受谁之托去欺骗花清流？不得不说这个委托人有先见之明，不然我可能早就死硬了。
“惭愧么？”花清流怒极反笑：“我怎么觉得你似乎是乐在其中。”
嗯，我也没看出来荒婪什么时候有过一丝丝愧疚，至于有没有乐在其中就不知道了，他在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好像不开心的时间占比更多。
“公子慧眼。”
我错了，他们并没有站在同一阵线，以上对话依然带着隐隐的火药味。
他们到底是师兄弟还是朋友还是上下级，平时公事公办相互之间那么客气，今天都不装了，摊牌了？
“从一开始你就知道自己找回来的人是她？”
“是。”
花清流在听到答案的一瞬间，右手猛然攥紧，一双筷子在他的手心被握得吱吱作响，看得出来他很生气，像是想把筷子扔了，但咬着牙忍了忍，忙着给我夹菜，没把筷子扔出去。
如果他会说脏话，我觉得这个时候应该跟出来一个“靠”字。
花清流的眼底的怒意渐退，染上些肉眼可见的落寞：“每一次，你都先我遇见她，这公平吗？”
空气凝固，压抑至极。
我有一肚子的疑惑，但却不知道从哪儿开口，也潜意识地觉得他们不主动说的东西，即使我问死，也不会有人会回答我，气氛一度变得尴尬起来。
在看清摆在我面前的碟子里堆成小山一样的菜时，终于结束了这份尴尬。
“其他事暂且不论，但是二位，能不能别再给我夹菜了，我自己长了手的，没看到盘子里放不下了吗，况且我就一张嘴，吃得过来吗？”
“慢慢吃。”
“慢慢吃。”
一句极有默契地异口同声。
一扬一抑两个声音一出，荒婪和花清流更是同时抬眸对视上了，这一对视，对视到眼神都拉丝了，好久都没挪开，而后又仿佛有一团闪电在这四目相对中炸开，气氛逐渐诡异。
合着他俩才是真爱，我是意外？
我伸出手在他们中间晃动，提醒他们回神：“喂！喂！别看了，你俩相互看了十几年了还看不够吗？吃饭吧，菜都凉了。”
爱吃不吃，不吃我自己吃！
这顿饭吃得异常艰难，这两个人跟较上劲了似是，我的碟子里稍稍有空，就拼命给我夹菜，虽然我自诩大胃王，但是也不是这个塞法啊。
不过餐前那一段语重心长地谈话，倒是把我对花清流的惧怕冲淡了不少，这样算来，我们四舍五入也算旧相识了吧，冒充靳若薇这件事好像就这样轻易地翻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