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共振的分子链
刑侦实验室的离心机发出“嗡嗡”的蜂鸣声，老郑摘下手套，白炽灯在他的眼睑下投出一片青灰色阴影。
“络合反应模拟结果出来了。”他敲击键盘，龙湖三维模型在屏幕上旋转，红色区域从泄洪闸开始向四周扩散，“凌晨两点零七分，水温恰好升至15.2度。”
高烨盯着波动的曲线道：“钛合金罐里的四苯基卟啉钴溶液释放后，与酸性废水接触的瞬间...”他突然顿住，屏幕上分子结构正在疯狂重组。
“产生类芬顿反应。”叶琳调出光谱分析图，“羟基自由基浓度在30秒内暴涨200倍，这相当于把湖水变成稀释过的浓硫酸。”
谷长征的食指无意识摩挲着解剖报告，陈国栋肺泡里的硅藻突然在记忆中游动起来。那些单细胞生物的外壳纹路，与死者掌心的灼伤碳化纹惊人相似。
周世昌的鳄鱼皮公文包搁在审讯桌上，镀金袖扣与不锈钢镣铐碰撞出细碎声响。“我的律师正在路上。”他抚平西装前襟的褶皱，“至于那个德国产的容器，不过是废水采样设备。”
罗飞将气象站残留的氰化物检测报告拍在桌面：“需要我提醒您，陈教授十年前举报贵厂偷排含氰废水的事吗？”投影仪亮起，2015年环境奖颁奖视频与2005年污染事故报道并置，陈国栋的西装从藏青换成灰蓝，唯有眼神同样锐利。
“旧管道泄漏而已。”周世昌的拇指在铂金尾戒上打转，“况且陈教授后来不是帮我们改良了处理工艺？”他忽然倾身向前，阴影吞没半个桌面，“他研发的新型水处理剂，能让氰化物分解率提升到99.9%。”
单向玻璃后的老郑猛然攥紧保温杯，枸杞在沸水里上下翻腾。
物证科送来的密封箱泛着冷气，陈国栋实验室的残存资料在防菌灯下铺开。叶琳用软毛刷扫过焦黑纸页，突然轻呼：“这里有压痕！”光谱成像仪启动的瞬间，罗飞看到死者生前的字迹在灰烬中浮现：
【络合剂浓度＞0.3mol\/L时，铝-EdtA络合物出现异常相变】
老郑抓起放大镜，压痕边缘的墨水扩散形态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这是用德国施密特牌针管笔写的，墨水里含铁氰化钾成分。”他转头看向谷长征，“还记得死者右手虎口的墨渍吗？”
法医室监控录像被调至3倍速，画面定格在陈国栋尸体入殓前——右手虎口处确有蓝黑色斑点，当时被误认为尸斑。
华盛化工厂的危废仓库笼罩在探照灯下，小孙戴着防辐射面罩操作机械臂。编号b-7的储罐被吊起时，罐底粘连的褐色结痂物簌簌掉落。高烨用液氮枪冻结取样，结晶皿里瞬间腾起紫色烟雾。
“三氯化铁与氰化钠的混合残留。”老郑的检测仪发出警报，“这种老式除氰工艺，早该被陈教授的新技术淘汰了。”
谷长征的皮鞋碾过地面结晶，咯吱声让他想起结案卷宗的装订线。十年前污染事故卷宗第47页，周世昌手写的保证书复印件已经泛黄，承诺句末尾的感叹号像把生锈的匕首。
“查2005年的络合剂采购记录。”他忽然按住蓝牙耳机，“重点追踪EdtA二钠盐流向。”
午夜的数据中心充满硬盘嗡鸣，小孙破解了加密的财务子系统。屏幕蓝光映着他油亮的鼻尖：“2005年10月，也就是污染事故后两个月，华盛突然购入五吨EdtA二钠盐。”鼠标滚轮向下滚动，“但同年废水处理量同比下降60%。”
叶琳把分子模型投射到全景屏幕，铝离子与EdtA的络合键正在断裂。“过量络合剂在强酸环境下会逆转反应。”她调出龙湖底泥检测数据，“沉积三十年的含铝废渣被重新激活，就像往火山口浇液态氮。”
罗飞突然扯开白板上的遮挡布，陈国栋实验室的方程式完整呈现。在某个被烧毁的角落，残留着半个反应条件标注：温度＞35c，ph＜2。
“人体口腔温度36c。”谷长征的声音像绷紧的钢丝，“周世昌送的那盒巧克力。”
法医解剖室的无影灯调到最亮，老郑将死者胃黏膜切片放进显微电镜。幽绿色视野里，细胞膜上的孔洞排列成奇特图案，宛如被陨石雨击穿的月球表面。
“这是a射线造成的染色体断裂！”他猛地抬头，解剖刀当啷掉在瓷砖上，“立即检测死者骨骼锶-90含量！”
凌晨四点的放射检测室警报大作，盖革计数器在陈国栋的肋骨架上方疯狂摆动。小孙盯着读数脸色煞白：“放射性活度超标170倍，相当于...”
“相当于在x光机里躺了半个月。”老郑扯开防护服领口，“但龙湖水质没有辐射物超标报告。”
谷长征抓起气象站残留的白色粉末样本，伽马谱仪尖啸着画出钍-232的特征峰。
周世昌的铂金尾戒在证物袋里泛着冷光，谷长征用质子激发x射线扫描表层，隐蔽的磨损纹路逐渐显形——那是个微型放射源标志。
“2014年汉诺威化工展，m公司因违规携带放射源被处罚。”谷长征将处罚通知书推到审讯灯下，“你当时作为技术顾问，协助转移了钍基催化剂。”
周世昌的喉结上下滚动，冷汗顺着鬓角滑进阿玛尼衬衫领口。单向玻璃后的罗飞突然举起物证袋，陈国栋实验室残留的墨水正泛着幽蓝荧光。
“铁氰化钾遇钍-232会引发俄歇效应。”老郑的声音从扩音器传出，“你在陈教授常用的墨水盒里掺了放射源，让他在书写方程式时慢性中毒。”
审讯室顶灯突然闪烁，周世昌的影子在墙上扭曲成张牙舞爪的怪物。远处化工厂方向传来沉闷的爆炸声，龙湖水面泛起病态的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