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大多数医美，只要动了刀子，最好不让他立即走，哪怕是最轻的伤，它也有发炎感染的可能性，脱离医生、护士的视线，医嘱他听不听呢，要是你的客户他或者她就是任性，觉得无所谓呢？
何婷上来，给了一份医美项目表。
一大半人觉得这家医美机构能把问题讲透，从而建立信任，都有感兴趣的项目要做，剩下的一些还在权衡不定，但他们对一些丰胸设备、化妆品很感兴趣。
何婷看看张泽，这让人觉着张泽就像黑导游，带了一批高质量游客，不买不给走一样。
张泽喜忧参半，沈在心的医院有能力留客，业务相当可观了，至于收费上，他自己去跟这些人中领头的明星，项目组张导演等几个人去算，但这其中又有不少项目，最好都是留在本地进一步观察，这怎么办呢。
之前沈在心的一刀就成的，其实也一样，你可以不住院，但你最好在当地，哪怕你医院处理得再好，人走了你知道他生活习惯好不好……
沈在心心态上无所谓。
他一直都走在医疗的前沿，对那些一刀切医美项目很有信心，用内缝针，可溶线，医用凝胶封伤口，再用纳米级透气塑形贴，这些举措，不只是消除伤口痕迹，避免留疤，还能避免见水了什么的，他是挺有信心的，之所以按照话术建议久留，也只是避免极低概率的特殊情况。
张泽却陷入深思。
他没有信心。
何婷说：“因为他们这一档节目拍摄，已经耗时一两个月，客人几乎全部表示需要歇歇，他们愿意留在我们当地玩两天，所以我觉得万全起见，要让他们配合我们。”
她强调说：“不配合也不行，两个女的要做那里的手术，都来了月事，人家不愿意今天做，说今天只是来了解、了解。”
张泽头疼死了，反问沈在心：“咱们总不能给他们包吃住吧？”
沈在心说：“看你，反正我那有酒店，如果觉得还不够隐蔽，我乡下还有一个疗养院，建在农场，班车接送也不是问题……你在这儿问我不如你自己去谈，你说呀，问他们食宿自理行不行？”
张泽无奈起身：“这个钱太他妈的难挣了，跟走钢丝一样，要是让秦总、李总知道我跟你这样合作，绝对翻脸呢。”
沈在心问：“那你还敢干？”
张泽说：“他们是要打垮你，我是要发展壮大企业，提高营收，早日盈利的，我们目的不一样呀。”
他匆匆走了。
何婷看他一走，掩上办公室就捂嘴笑。
她小声给沈在心说：“我故意让他们多留些日子的，这不是能给我们创造更多的价值吗？还有，我给里头的张导演送了一份伴手礼，个人设备加药膏，专门消除妊娠纹的，他老婆生完孩子正需要……张导演给我们说了很多好话，宣布说，因为这一期的视频拍的还不够，剪辑之后不一定够时长，应该留下来，找找什么亮点，让节目观赏性变强。”
肯定的。
李天远他顶多一家美食广场，一家浒上花，加上特点不突出，浒上花是本帮菜，导演、编剧遇到剪辑难题，这是理所当然的。
听出来了。
何婷是想往里头放料，诱导他们拍自家，他们又不知道，李总、秦总跟自家老板的恩恩怨怨。
沈在心摇了摇头。
他说：“别让张泽太难做，这小子虽然两面三刀，但起码没什么危害，你坑人家一下干啥呢。”
何婷说：“除妊娠纹的设备都是供美容院的，禁止外流，这是花钱都买不到的，给他浪费呀。”
沈在心无奈说：“那你都已经送了，你说什么嘛，送就送了，反正为了控制美容院加盟，我们能设锁死时长。这样的事情，咱们不要唯利是图，要有契约精神，这是做生意首先要恪守的，不能觉得这批客户太有质量，抢他张泽的，没必要，就比如打肉毒素，我们设备足够先进，将来人家人家找张泽，他做得了吗，何必挣那种不讲道义的钱呢，你这个年龄呀，正是建立人生观世界观的时期，不要跟你们尤总学，你们尤总，最近都快把我气死了……”
何婷问：“所以躲办公室里，不想回家吗？”
我是吗？
我不是怕你应付不来吗，你一开始还不敢呢，现在你能娴熟接待，接待成功了，觉得我是不敢回家？
沈在心问：“你的意思是我可以走了？你能搞定？”
何婷说：“嗯。可以。我今天才发现，大明星也是普通人，而且一般脾气都很好，理解力也好……”
沈在心看看手机。
那是你没见到不讲理的。
既然这样，我就走了，我不能向尤雅示弱吧，我不能做出一副我为了对付你，我不回家，我死外头的暗示吧。
他决定要回去，跟何婷说了一声，忽然又想到住的问题，回来给何婷说：“你把韩刚的电话记上，我已经给他打电话了，房间也留出来了，可以找我们的司机，用小车分批送，不能冷落了人，这些人呀，钱不在乎，但面子要有，你要让他长时间等同伴，然后一起走，很多人是等不了的，你安排好，就说是我们的特殊服务，恭维她们，夸她们，单独接送她们，一对一打电话，叮嘱回访，让他们觉得自己受到重视，让他们获得足够的情绪价值……”
这是从刘美好身上学到的。
本来以为她对自己有偏见是吧，她轻蔑，她轻视，她事情多，她光说不兑现，但你倒过来看，她就是想得到情绪价值。
没有得到，她就记恨于胸，不停怼你。
弄不好服务更好，明天她还怼自己。
匆匆下楼跑去原膳，又让原膳加班，给工作人员，给剧组备了餐，等何婷反馈过来清单，这才走。
发动车辆回家，还没到家，何婷又打电话了。
她小声说：“这些人又加餐了怎么办？还有，他们想去咱们餐厅就餐怎么办？我听导演的意思，她们太满意咱们的菜了……明星口清淡，咱们余海菜油大盐大，他们节目上夸，节目下都是吐槽，刚刚送了两份餐，吃了之后，大家都想去尝尝，我刚刚问张总了，张总的意思很明显，有招牌有啥的，不能去呀，让我给他们说，已经下班了，打烊了，但问题是……”
沈在心问：“有人溜达，摸过去了？”
何婷说：“对呀。这些人跟小朋友没啥区别，没有组织，没有纪律，前一刻抽大烟斗，给他说医院不能抽烟，电子烟也不行，灭了，过一会儿，就又抽了，你说了给他们情绪价值，我也不能说罚款或者赶人吧，这就又有到处溜达的，人摸餐厅去了，正好你让人加班，咱们餐厅的人说不下班。”
沈在心也头疼。
他说：“你跟我说也没用，让张总解决去，让张总想办法，他解决不了他光埋怨我们，说不过去吧？”
他提示说：“在原膳那边下功夫，可以去吃饭，但禁止拍摄？免得朋友圈里发的都是，直接出问题。”
何婷偷笑说：“我知道了，这么低调，生怕别人广告传播的餐饮店铺，估计这些大明星们还是第一次见。”
到家之后，姜惟已经睡了，尤雅还没睡，一人一狗，坐在别墅院子里的秋千上，抬头望月亮。
还不是大圆月亮，看啥呢。
怕蚊子咬，她还包了一层轻纱，沈在心开门回来，要不是外科医生，坚定的唯物论者，能被她突然发出的声响吓死。
沈在心拎着包走过去，因为潘多拉跳下来亲热，就顺势坐到秋千上，还是想把没说完的话说完。
他说：“等我呢？今天讲兼并水云港，还没讲到正题，你就把电话挂了，我想说，我还没……”
尤雅问：“你经营过港口吗？”
沈在心愣了一下。
看？
还误会呢，还以为她不答应自己，其实有所顾虑，不只是为了钱。
沈在心问：“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兼并可以让余市国资委去干？”
尤雅大吃一惊，脱口道：“想什么呢，不知道的以为你是省委书记呢，你就让余市的一把手决定，他能随便决定呢，都跨地区了。”
沈在心说：“你看你没有耐心吧，胡文新摸了底，这个水云港，从他的角度看是亏损的，你看每年盈利三五百万，这种港口企业都是重资产，该摊销的不摊销，该损耗的不损耗，市里干个兼职生意，为了不退市，还拿点政府补贴，微赚应该就是亏损的，当年荷兰人来给建港口，就是港口建设难度大，说是不适合建深水港，代价大，结果上级政府停了，为此荷兰人的政要还被免职，现在东省的日照港起来了，于是他们现在又动工二期工程，据说快完工，这个时候，企业是最焦虑的，我募资多少，我建成之后，我挣不回来怎么办……”
尤雅说：“是，就算是，那国资委听你的，你是哪根葱呀？国营企业天生对民营企业怀有深深地戒心，因为某一个年代，做起来的民营企业家，几乎都有勾结官员，侵占国有资产的嫌疑，承包着承包着，变成自己了，你搅合到里头去，你没有利益谁信你，你有利益在里头，你更说不清。”
不管怎么样，问题谈到实质部分。
沈在心说：“这个事儿成不成，叫事在人为，胡文新能考虑到这个程度，这是真正的大人才，我这边听他的，做一下说服试试，不管成不成，胡文新你不要羞辱人家，这是知识分子，他跟别人不一样，他真的有可能不为五斗米折腰，你就看着我请他，他就出来了，你以为好请走呢，你想没想过，他在政府里谄媚一下，凭他官三代，官四代的身份，他不至于被塞去小学当碍眼的教导主任。你看，你骂杨雪娇，你逼着杨雪娇出差，这都是合作伙伴，我说你什么了没有？我给你分析一下咱们企业的这些管理层，何叔是爸爸的朋友，长辈，你无缘无故骂，会反弹的……”
尤雅问：“你爸爸不干？”
沈在心说：“不是不干，他本身也有内省心，他平时都在想，你看在心都叫我叫叔叔，尤雅都叫我叫叔叔，哪天我干了坏事儿，人家知道了，我哪有脸见人的，所以他这边，你点到为止就行了。反而应该是多关心，没事捧高点，我叔厉害呀，我叔你又不顾你身体了，他吃这一套呀。”
尤雅没说话。
沈在心说：“老赵，你不能骂，老赵其实是带资来投靠的，这个人就是那种仗义的屠狗辈，我1000万收购人家，咱不说收购的时候是不是一笔好生意，后来赚钱了，倒推回去，你让一些小人去看，他吃亏了吧，老赵提过这些后账吗？而且这个人在企业内部威望很高，他都快死掉了，也不拖欠工人工资，没钱借钱发工资，你别不信，绝大多数的债和亏损都是被逼发工资引起的。就比如他转让的时候，八月十五，猪肉没涨，为了发工资，为了解决危机，他到处处理猪肉，但他如果可以欠着工人工资，拖一两个月，物极必反，后来猪肉涨了没有？”
尤雅忍不住说：“也就是说，你的人我不能碰？”
沈在心说：“其他人你随便，你不能觉得这个我的人，那个我的人，我的人不就是你的人吗？”
尤雅说：“还不一样，不听我的呀。”
沈在心说：“你放心，只要你别辱骂他们，大事上听一点我的意见，我让他们听你的呀，我给他们说，我前妻尤总的话，才是最高指令呀。有些事情你没必要，当年你在浒市，在尤氏百货，那时你是个继承人，又是人口流动大的地方，聘用的都是职业经理人，你有你的驯服方法。但到了我们这儿，他只是经理人吗，乡里乡亲，亲戚朋友，只要杜绝他们搞腐败，起码的尊严要给人家。我知道你看不上我，觉得我窝囊，我忍气吞声了，我说个啥，他们爱听不听的，我们是为了挣钱的，听谁的不重要，事情做对才重要，好不好，约法三章，没问题吧。”
尤雅说：“这样，你公开发一份书面文件，就说将来如果我们两个有了矛盾，不，我们三个有了矛盾，他们得向着我们，不能向着你，企业我两个姐妹说了算，你从此相妻教子……”
沈在心问：“这不是逗大家乐的吗？”
尤雅说：“你手机拿来。”
沈在心愣了一下。
交不交？
我跟刘美好，我跟刘玥玥都有通话，没删，跟杨雪娇也挺频繁，她去外地，她问她宝宝呀……
尤雅说：“你看吧。你为什么不敢给我呢。我的手机你拿走，我们可以互相看手机，可以吗？”
沈在心连忙说：“我也算个知识分子，我尊重你，我尊重姜惟，你们的手机，我从来不翻看。”
尤雅说：“你可以不尊重呀，我们不是你最亲密的人吗？你没有别的想法，你为什么不给我们看呀？”
沈在心无奈说：“老婆。我也有工作……”
尤雅说：“你没有工作了，你失业了，你为什么还要这个也联系，那个也联系呢，普通的联系，没有那么频繁的话，你害怕什么呀？今天晚上你跟谁在一起？”
沈在心说：“你看你，我自己在一起。”
尤雅拿起自己的手机，找到朋友圈。
刘玥玥发朋友圈了：“我相信，有个人，其实他心里有你，也许他，你错过了，但生命中他从来不曾缺席，他一直在为你着想。”
下面配的是西餐厅吃饭的图片。
格调很暗，很有美感，应该是约会尤天远的地方。
沈在心奇道：“你怎么觉得是在说我，她没提名字，秦安明，菲利普更有可能，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尤雅说：“直觉。说吧，视频之后你干什么去了？我闻闻你身上……”
大爷吧。
沈在心羞愤难当，给尤雅说：“你又恢复以前了，你至于吗，你把我当扯线木偶吗？”
尤雅说：“主要是你到处勾引人，你以为我不知道？夏总住院，你是一天给人家送一束花……她见到你，马上就不一样。”
沈在心说：“我怎么可能对她有想法呢，人家不是替你挨了一枪吗，多冤枉呀，而且是啥，她不担心病床上躺太久，残废了，咱们不管她，不用她了呀，我让人每天送一束花，其实是告诉她，我们家不是卸磨杀驴的人。”
尤雅说：“你要对她有想法，她还不一定稀罕你，你现在是什么，你撩人家，你又对人家没想法，她们会想呀，沈在心他会不会心里有我呀，我不漂亮吗，我没有魅力吗，他怎么对我那么好呢，不是想着上床，纯粹是对我好，我怎么觉得他那么真诚呢，要是他是我老公呢……”
沈在心听不下去，干脆扭头看向一旁。
尤雅说：“而且你手里有大把的资源，她们都觉得成为不成为你老婆不重要，睡了你，什么都有了。你要想不出问题，你就出一份声明，你从此相妻教子，不问世事，你怕闲着，可以呀，你去医院，你去实验室，实验室这边，我给你经费，但要凭票，花钱得有来历。可以的话我答应你，以后遇到你所谓的大事了，我就多听一听你的想法，可以吗？”
沈在心叹了口气。
咋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