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青山又飞来了。
他也有一种焦虑感，到底是尤雅在经营，还是沈在心在经营呀？我们家天远干不过他们呀。
我都在遥控指挥，我市场部营销部也有大能，吃奶的力气用上了，怎么就救不活惠好了呢？
是一不输血就想倒闭！
他友谊商场生意好我一点都不奇怪，本来友谊商场就比惠好的生意好。
但我们换招牌了呀，我们尤泰达的供应链全面支持这边的企业了呀，我们的超市装修也不差呀，我们怎么可能在这个地方，连一个地方性的品牌都打不过呢，即便是尤雅带出来的人，也是地方性企业，因为它扎根本土，单独的一个店，用的是本地人，招商也有限制。
医院我们跟了。
酒店我们跟了。
商超我们跟了。
餐饮我们跟了。
连屠宰场我们都上了。
总不能我们跟着卖菜吧？
再去一趟，带上背水一战的决心去实地考察，实在不行我调走儿子，亲自坐镇，我还就不信了，我就想看看你两口子是啥妖变的。
到了余市，让人跟上自己，跟李玉华乔装打扮一下，就当是外地来的游客，带了保镖，就去探店去了。
尤泰达铭星店，也就是原来的惠好1店去看了，改造之后的商场，品牌入驻的还可以，都是中规中矩地经营，原先的假货问题也已经杜绝了，没觉得有多差，就是超市这边？
已经不卖菜了。
问了一下，卖不动菜，四面八方被包围，都是四季春来的菜，卖不完，可以签订包回收。
菜不行，粮、油、乳、蛋、肉和调味品也几乎卖不动。
人家金城百货刚在不远处开了一家超市，超市里的菜都是新鲜的，又好、又便宜……
你猜尤青山信不？
带上李玉华匆匆赶去，进到里头一看，两个人面面相觑。
这超市，没有人使劲喷甲醛水，但各种玲琅满目的蔬菜、水果就像都是从地里才采摘下来的一样，水灵灵的，卷心菜连个烂叶子都没有，茄子皮脆得指甲一抠一个洞，黄瓜嫩生生的，嘎嘣脆，而且所有蔬菜，全部标注产地，日期，催肥方式和农药残余、菌种检验，你吓人了吧？
而且菜都洗过。
没有泥巴根，带个疤瘌的都因为长得丑藏了起来。
据说这些菜，直接拿回家下锅都没问题。
再去看看肉类，肉也新鲜，价格也便宜，拍下来让人一对比，比尤泰达外地的店铺都便宜。
不是说火腿肠好吃吗？
尤青山使个眼色，李玉华赶紧去挑火腿肠。
等出门结账，走快速通道，快速通道也排了一队人。
这在若干年前不稀奇。
当时是商超的黄金时代。
但现在？
金城百货的这种景观格外罕见，出来还能看到他们的形象墙，展示着老余市百货商场诸多照片，真没见过开超市的，还展示着自己的企业历史和文化，但尤青山在面前站了好一会儿，感觉自己都快被触动了。
我们的前身是余市百货大楼，时代变迁，但我们并未消亡，我们只是以其它的形式，继续服务余市的百姓了！
这像一个生意人的口吻吗？
但换个角度，如果你是余市人你怎么想？
行程安排上，马上去尤泰达翡翠店，也就是原先惠好2店。
进去之后，从年后淡季来讲，生意不算太差，毕竟有众多大品牌，但超市也是半残的，原因很简单，金城百货也在附近开超市了。
怎么哪哪都有呀，他们家不会跟我们围着他一样，在围着我们开店吧？
李玉华忍不住说：“金城百货太讨厌了，它全靠卖菜。”
尤青山说：“所以呀，天远这孩子给我打电话，喊了一声爸，给我说，我们也卖菜吧。我听着声音，他都快哭了…”
二人硬着头皮潜入友谊商场。
好在没人认识他们。
友谊的商场体量与惠好2店比要小一些，但刚过中午，就已经都是人，他们先去的超市，超市跟精简过的金城百货截然不同，商品上得很全，也开始上进口食品，超市外区被调整为家电超市了，一排排大电视像是千眼怪，变幻着他们自己的广告。
从超市上来，一楼主要是化妆品和黄金珠宝，似乎并无不同，只是黄金被人举报过，尤青山带着我也想假一赔十的想法去检验，却挑不出任何破绽。
不要说没破绽，就算有，你让脱离了一线太久，长期高高在上，奢华糜烂，不过凡人生活的尤青山和李玉华去挑刺，真挑不出来。
几人一路看下去。
尤青山忍不住想，从品牌上看下去，不觉得比我们翡翠店好在哪，可能就是声誉积累的吧。
上了二楼，是包包、鞋子和部分男装。
一口气都到6楼了。
两人除了嫉妒人多，也没觉得有什么更好的地方，更没见着盛传的友谊商场服务好，但人家就是生意好。
到了6楼，一般的商场也就到此为止了，但友谊商场仍然有引导符，让你向上再向上。
走到楼梯上，楼梯都换成巨大的音符，走在上头叮咚响，上到7楼，是巨大的音乐文化主题公园一样的文创项目。
在往上还能走。
几乎都是音乐题材。
李玉华这才觉得惊艳，判断说：“应该是王迅音他们搞的文创，小地方的人搞不出来，这美轮美奂的场景，在音乐和美术上都做得挺到家的，只有富二代才这么会玩……”
李天远不是富二代吗？
我不让他玩了吗？
尤青山累得找地方喘口气。
上到9楼。
9楼有个卖乐器的大店，什么乐器都有，吉他，钢琴，古筝，古琴，各种中西乐器。
乐器展示方式多样，墙壁上挂着，大厅里陈列着，过道里展示着。
有好几个背着书包的学生在挑吉他。
店老板就跟他们吹牛说：“这一款是练习吉他，如果挑选入门级别的，选它绝对没错，当初咱们这个商场的沈老板，就是买了这一款吉他回去练习，陶冶情操的……”
肉麻不？
现在这都是店老板的口头语。
一个来过多次的学生揭破说：“骗谁呢，你见谁都这么说，无论看哪个吉他，你都会这么说。”
学生没钱。
店老板看到尤青山一行人，赶来跑跟前接待，李玉华佯作奇怪：“没见过在这么高的地方卖乐器的，有人来吗。”
店老板说：“看你说的，我这个位置是最好的位置，我以前在区医院周围的地方开店，房租一年多少万，生意也没好到哪去，我搬到这儿之后，生意越来越好，有贷款扶持，乐器种类一上全，连钢琴都天天出，要不是楼层太高做不了培训，没法教卖一体，你们就知道生意怎么样了，我哥们还不要房租，给我按扣点走，不卖的话，不用给他钱。不是我替我哥们吹牛，就余市而言，就没有这么好的地方了，一到晚上，酒吧，慢摇吧人满为患，全是喜欢音乐的人，大晚上还有人买电音吉他。”
李玉华问：“你哥们是老板？这家店不是你的？”
店老板说：“店是我的，但整个商场是我哥们的。”
尤青山扭头看向他。
你哥们是沈在心那王八蛋呀？
店老板说：“我们关系特别好，原本我那边拆迁气出来病了，给他打电话，本来是看病的，结果他让我挪这边了，挪过来之后，生意特别好，特别是吉他，年轻人太多，都是直接买了就走。”
几个学生喊他了。
挑好了，真的是买了就走，拨几下试完，不管他是不是骗人，在整栋楼的音乐气氛下，已经开始扫码付钱。
尤青山披着一件大衣，就那样歪着头看他做生意。
李玉华开玩笑说：“达令，傻愣了？”
尤青山问：“他这个朋友是谁，沈在心那王八蛋吗？”
李玉华心说，我怎么知道？
她走过去问两句，回来告诉尤青山说：“对。就是他。"；
坚持到11楼。
人家告诉说楼顶晚上有摇滚专场。
尤青山连呼吸带喘，不上去了，歇了好一会儿，不再坚持走路，坐着电梯下去了。
全方位比较完，尤青山回到惠好的办公室，让人通知到，开会了。
开会就是找原因。
为什么友谊商场的生意就是比我们好，为什么金城百货把我们的超市逼得开不下去？
我去看了呀，除了他们在楼上搞了个文创项目，和我们有啥不一样吗？
我们也可以弄个文创项目呀。
几乎所有的高管都反映说，金城百货和友谊商场的蔬菜、猪肉比我们优势太大了。
来自于浒市的市场部经理汇总说：“以前还只是蔬菜和猪肉，现在更多了，他们上的蒜瓣价格比我们低一块多，而且是新鲜的，我们的蒜都长芽了，他们的好好的，水果也开始变多了，从苹果、香蕉、梨子、橘子开始，现在什么水果都有价格优势，而且很多水果我们当地人见都没见过，就像他们家开了农贸市场一样……”
周围一阵哄笑。
阴沉沉的会议气氛都被他搅乱了。
李天远也无奈说：“他们家不就是开农贸市场的吗？”
市场部经理说：“我知道，李总，我的意思是说，就像他们把农贸市场开到了超市一样。我们的超市被他们一对一，门对门开给挤得没生意，原本1店和2店的超市周边没有他们的店，还好一点，但现在也有了，他们就是故意门对门，一对一开到我们跟前，他们就是要放大他们农产品的优势。恕我直言，董事长，总经理，如果再扭转不了眼下的局面，我们这边的超市很快就开不下去。”
是真的。
就是这么严重。
李天远深吸一口气，看向尤青山。
尤青山问：“其它各个方面呢？”
市场部经理说：“除了我们是从浒市空降来的，大品牌多一些之外，在竞争上我们不占任何优势。我们这边是依赖总部供应链的，总部给我们招的商我们没有选择性，但友谊商场那边，都是接受小品牌的说服，他们会给很多三线甚至不入流品牌一个机会，叫上新专场。表面上看，这不是什么大活动，但通过这种活动，会让他们的顾客觉得他们总有新的品牌。我们不行，我们太依赖于总部供应链了，我们和很多品牌的关系，因为他们跟我们企业的往来程度，业务占比，我们很难去做出调整。”
她拿出一个笔记本，突然读道：“第三，友谊商场的员工素质普遍比我们的素质要高，不只是文化程度，专业程度，还有形象气质，他们的主管在经营意识上超过我们的经理，他们在管理品牌上，要求主管深度了解相关品牌的专业知识，从而监督各个品牌合规经营，而这一点，我们的浒市店都做不到。”
“第四，友谊商场的装修水平普遍比我们高，表面上看似乎不如我们，但人家不但比我们花钱少，而且在细节上，除了咱们一些一线品牌有自己合作的装修团队，坐飞机来装修、安装外，我们的装修水平和细节体现大有不如，即便有些品牌出的方案很好，但是当地的施工队缺乏施工能力，给你装得四不像……”
说着说着，尤青山听不下去了。
他喝止说：“住嘴。我不听这些没鸟用的，我就是想知道，你们有什么办法把企业给干好。”
看向李天远。
李天远说：“开农贸市场。”
看向市场部经理。
市场部经理说：“开农贸市场。”
看向两位店总。
两个店总先后说：“开农贸市场……”
看向企划部经理。
企划部经理说：“尽快开农贸市场……”
尤青山不耐烦地说：“那就开嘛。上次不是除了屠宰工厂，还拿了一块地，你们过去收拾一下，开出来吧，他沈在心能卖菜，我们也卖菜……”
但有人质疑了。
儿媳妇质疑。
黄奕媛脆脆喊道：“爸。几千万买的地，我们卖菜吗？靠卖菜挣得回来吗？”
尤青山被问愣住了。
李天远反应过来了，给她说：“这算啥呢，沈在心好几亿买的地，不也是在卖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