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卫民的话音刚落，人群后面忽然就传出了不同的声音。
“杨厂长，不是我们不担待，可这福利说换就换，总得有个说法吧？
前阵子李副厂长还说，东西已经联系好了！”
这话一出，底下又炸开了锅。
杨卫民心里清楚，这是有人在背后煽风点火，十有八九是李怀德那边的人。
杨卫民强压着心头的火气，提高声音解释。
“李副厂长现在还在住院，之前联系好的肉源也黄了，厂里目前就是这个情况。
我知道大伙委屈，可还是希望大家能多些理解。
等过了年，厂里一定想办法给大伙补上些东西，绝不食言。”
这话让人群中的骚动稍稍平息了些，可没过几秒，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又响起来。
“我们干了一整年，就盼着过年能分点肉，给孩子老人改善改善伙食。
现在倒好，供销社和肉铺早就没货了，你让我们去哪儿弄？
难道过个年，连顿带肉的饺子都吃不上吗？”
这话像根火柴，瞬间点燃了人群的情绪。
议论声又汹涌起来，比刚才更甚。
“是啊，这年可怎么过？”
“孩子天天问我，过年能不能吃上肉.....”
杨卫民心里一紧，目光在人群中来回扫视，想找到刚才说话的人，看看是谁在捣乱。
“刚才是谁说的话？站出来，有话咱们好好说！”
他话音刚落，人群后方又传出来了一个声音。
“怎么？杨厂长这是想把人找出来，事后要打击报复？
就许你不给大伙发肉，还不许人说句实话了？”
这话一出，人群彻底炸了锅。
“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杨厂长，今天必须给个说法！到底能不能弄到肉？”
“说清楚！不然我们就去找上级反映！”
嘈杂的声浪几乎要掀翻屋顶，杨卫民只觉得头嗡嗡作响，额头上瞬间冒出了冷汗。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那句话说错了。
在大伙情绪激动的时候，说“找出人来”，只会让他们觉得自己想秋后算账，反而火上浇油。
他张了张嘴，想辩解，却被淹没在更响亮的呼喊声里。
周围的工人越聚越多，一张张脸上写满了焦急和不满。
甚至不少人已经开始往他在的方向涌。
杨卫民的后背贴在了冰冷的墙壁上，只觉得一阵无力。
他知道，这事要是处理不好，真可能闹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喊道：“大伙静一静！听我说！
肉的事，我再去想办法！今天天黑前，我一定给大伙一个准信！”
可人群的情绪已经失控，呼喊声此起彼伏，根本没人听他说话
混乱中有人推了杨卫民一把，他踉跄着后退几步，后背重重撞在墙上，疼得他闷哼一声。
见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已经超出了他的控制了。
他急忙冲着身边的王科长吼道：“王科长！快去叫保卫科的人来维持秩序！”
王科长脸色煞白，闻言立刻往人群外挤，可周围的人越聚越密，像一堵墙似的挡住了路。
这时，人群里又响起一个尖锐的声音。
“大伙瞧见没？杨卫民解决不了问题，就想叫保卫科的人来欺压咱们！这是想动手啊！”
这话像泼了一盆油，本就激动的人群瞬间炸开了。
“不能让他叫人！”
“凭什么动手？我们只是要个说法！”
当即就有不少的工人拦住了王科长，推搡着把他又挤了回来。
杨卫民看着被挡回来的王科长，心里又急又苦。
他不过是想稳住场面，怎么就被曲解成这样？
人群还在往前涌，围在他身边的空间越来越小，胳膊肘时不时撞到他身上，他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突然，“啪”的一声脆响，一个耳光狠狠甩在杨卫民脸上。
那力道极大，打得他脑袋嗡嗡作响，半边脸瞬间麻了，整个人都懵了。
还没等他缓过神来，又是“啪”的一声，另一边脸也挨了一下。
一个粗哑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开。
“没本事就别占着位置！好好的采购差事，被你折腾成这样，大伙的年都过不好，你对得起谁？”
“就是！无能！”
“滚下去！”
附和声此起彼伏，愤怒的情绪像潮水般将杨卫民淹没。
他捂着火辣辣的脸，看着眼前一张张激动的面孔，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他从未想过，自己一心想为厂里办事，最后竟落到这般境地。
混乱还在升级，有人开始推搡，有人开始叫嚷，而更多的人也是向着办公楼的方向涌来。
眼看着不知道多少人把办公楼给围拢了起来。
杨卫民被裹在人群中，浑身发僵，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知道这下彻底失控了。
而与此同时办公楼上，原本在整理文件的干事们早就被楼下越来越响的喧哗声惊动。
不少人的脸色都发白，一些人手里的文件更是掉在地上了都没反应过来。
“糟了！这么多人！这是要出大乱子啊！”
只见楼下黑压压的人群像潮水般涌向办公楼，口号声、叫嚷声混在一起，震得窗玻璃嗡嗡作响。
有人已经开始拍打一楼的窗户，那些窗户被摇得吱呀作响。
“快打电话，打给工业部！”
一个戴眼镜的干事手忙脚乱扑到电话机旁，手指因为紧张而发颤。
拨通号码后几乎是吼出来的。
“喂！工业部吗？这里是红星轧钢厂！工人骚乱！几百人围了办公楼，还有些正在往这涌！请求支援！快请求支援！”
电话那头的回应带着迟疑，他立刻拔高了音量：“是真的！人越来越多了！再不来就要出事了！”
挂了电话，他背靠着墙滑坐在地，望着窗外不断聚集的人群，声音发颤。
“怎么办.....怎么会闹到这个地步.....”
而在楼下，人群外围的人还在喊着：“杨卫民呢？让他出来解释啊！”
“刚才还在人前面，现在看不见了！”
楼下的呼喊声已经变成了整齐的口号，有人捡起了石块，狠狠砸向办公楼的窗户，“哐当”一声，玻璃碎片哗哗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