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卢卡身上。除了伊莱，大家看起来都比他还要紧张。
伊莱叹了口气，不知该欣慰还是叹服：“卢卡，你终于想到要来问我了。”
“什么…意思…”他觉得对方话中有深意，“你的意思是，你早就知道什么了？”
对啊，忘了伊莱是先知，以前很多的事情他都能够预知准确的。那么，关于卢卡自己的事情，他岂不是也…
可惜要面对这个堪比人生大事的事情时，只能靠卢卡一人的力量。
伊莱将他送到放置水晶球房间的门外，叮嘱了一句。
“卢卡，不要怪阿尔瓦先生，也不要怪自己。”
一句话又让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要迎接自己的，是一个会击溃他内心防线的答案。
伊莱说完就想扭头走。
“伊莱，你不和我一起进去吗？”
“…抱歉。”
因为他也很难面对水晶球，即便这是专属于他的。不知哈斯塔在他的东西上施加了什么法术，每次看向水晶球时他都能见到内心最深处、最…
那个地方有哈斯塔。哈斯塔是他生命中的光，可他对哈斯塔却饱含见不得光的想法。
*
卢卡知道自己是如何胆战心惊地走进占卜屋的，却不知是如何走出来的。
他无比贪心地问了许多。
大家口中阿尔瓦先生以前很喜欢的那个人是谁。
阿尔瓦先生的跟屁虫、小迷弟是谁。
阿尔瓦先生曾经很重视的那条红色围巾是谁送的。
阿尔瓦他…
虽然心中早有准备，可呈现的答案还是让他措手不及。
水晶球中唯有倒映出自己曾经更加稚嫩青涩的脸，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卢卡出来之后灵魂像被抽去的模样，正如伊莱先前猜测的一样。
“卢卡…”
“所以，是我在车祸后把他忘了吗？”卢卡目光空洞，脸上看起来没有什么情绪，逻辑也很清晰。
“是…”伊莱觉得他的状态不对劲。
“所以，你们都知道是吗？”
“是…”想要解释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只能是干巴巴的肯定词。
“所以，这一切只有我被蒙在鼓里是吗？”卢卡轻笑了一声，不知是在笑现在才知晓的可怜无助的自己，还是笑这一切就像是一场梦。
“卢卡，如果一开始就告诉你实情，对你的病无益。”伊莱认真道。
“是因为我的病，还是因为阿尔瓦害怕？”他嘲笑着，翻云覆雨般的情绪尽数被掩盖在了颤抖的长睫下。
伊莱哑然，因为真相被他说中了。
“卢卡…给你和阿尔瓦先生彼此一个机会。”
直到他拖着身心俱疲的躯体回到家时，他的耳边依然盘旋着伊莱这句劝慰。
似乎只要在心中多惦记着这句话，他就能控制情绪，不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来。
卢卡站定在大门外，望着门上这个他生日数字的门牌号。
所以…这也是早有预备的是吗？
他愣在原地一动不动，思绪已然飘回了他选择性失忆后“初次”来到这里的场景。
那时他体会到的熟悉的温暖，还有身体本能产生的害怕与逃避，现在看来都有了答案。
他对阿尔瓦既想靠近又想远离的答案亦是如此。
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几个月前，他拖着那个压根没放几样东西的用来装装样子的行李箱，正犹豫敲门时，阿尔瓦正巧打开了房门——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现在的阿尔瓦也是这样心有灵犀地为他开门。
卢卡的目光从他的腿缓缓挪至上半身，从他的身后的房间背景挪到他宽肩，最终凝固在阿尔瓦五官立体、气质忧郁的脸庞上。
恍恍惚惚间，竟和他初次到来时，阿尔瓦那个耐人寻味的神情重叠交织在了一起。
“我听见走廊的脚步声，就听出是你回来了。”阿尔瓦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发。
卢卡怔怔地看着对方，阿尔瓦现在已经可以从脚步声判断是不是他了吗？
“为什么傻站在门口不进来呢？累了吗？”
阿尔瓦的手已经延延伸至他的脊背，为他贴心地顺毛揉捏着，正如他第一次到来时，还有以往的无数次一样。
卢卡站得笔挺，身体并没有在他的轻抚下变得柔软，阿尔瓦偏头看向他开始变得浑浊的眼睛。
“卢卡？”
卢卡回望他的眼神很平静，语气也一如往常。
“我想起来了。”
“你是说…”阿尔瓦一手抚上他的脸颊，在明白这个可能性后令阿尔瓦欣喜中又满是愁容。
“以前的事情，和你，我想起来了。”
“嗯。”阿尔瓦的嘴角像是绷紧了，原本那只依附在他脸颊的手没有撤退，又加上了另一只手一起捧上了他的侧脸。
“所以，你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卢卡没有逃避他的贴近，只是目光直直地扫视在他的脸上，却又不知聚焦在何处。
“卢卡，我们…”他一张嘴，发现音调低了不止一度，喑哑低沉到好似许久没有沾染清水。
卢卡见他深邃眼眶下皆是哀伤，也跟着喉咙一紧。
“那，你能告诉我，现在这些都是什么吗？”
阿尔瓦捧着他脸的手僵住了。
卢卡的唇边快要连苦笑都挂不住了。他看向阿尔瓦身后，环顾整个房间，每个角落都有他们相爱的点滴与痕迹。
他记得比起刚来的时候，又增加了不少家具设备。就连空间的颜色搭配，也随着他们的爱意加深变得愈发浓烈多样。
那个万恶之源沙发床快被铺成了豌豆公主的床，旁边还丢着卢卡的游戏机和他离开前刚拆开的零食。
原先是阿尔瓦一人的工作桌，后来顺其自然就成了俩人合伙研究的地盘。桌上还挂着一副卢卡研究到一半的电力手套——是他想对阿尔瓦做的恶作剧，两个指套间捏一下就能呲啦生电。
房里的花束阿尔瓦会定期换，只要是向日葵或是鸢尾花，就不会让它们单独一个品种孤独地存在。因为卢卡说过，他想和阿尔瓦一起。
最搞笑的是，花束总是会被卢卡摆放在他最爱的红椒酱大军附近。卢卡打趣地说过，美花配“美物”，总能让他觉得赏心悦目。阿尔瓦却觉得过多的红椒酱会掩盖过鲜花的香气，又趁其不备地将此美花和“美物”保持安全距离。
卢卡觉得眼前起雾了，吸了吸鼻子，却只有让人更加烦闷的空气。
“这是一个美梦吗？还是一局游戏，亦或是一场骗局？”
“阿尔瓦先生，你现在眼中的我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