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士兵脸上竟然带着一丝习惯了的无力感，卡琳娜也不好说什么，拥抱了两个正在哭泣的孩子。
“长官，这两个孩子要怎么处理？”
“还有亲人在让亲人领走，实在没有的话送去孤儿养育部门，最近都是这么干的。”
“那些被亲人领走的孩子……”
卡琳娜作为国家精英分子，当然是知道饥荒时刻孩子的处境，政府将这些孩子送给那些亲人，万一这些人饿极了，不是自己生的都是能吃下肚的，当然，有一些人……
但这些问题卡琳娜不敢细想，匆匆转移了话题后与士兵走出了房子，她不敢去面对那些百姓的眼神。
“国家储备粮已经消耗殆尽，今年温室产量完全不足，这个寒冬，我们怕是要死很多人了。”
也许是感受到了卡琳娜的善良，士兵的话语开始不那么官方了。
“总统说了，已经开始组织队伍去海洋捕捞鱼类了，与东国的谈判也在进行。”
“大学生女士，你来说一说？东国这次会帮我们吗？之前帮我们打仗，现在又要援助粮食，不管什么样的国家也不至于做到这一步吧，当下谁不缺粮呢？”
卡琳娜闻言没有说话，她知道，东国的淀粉合成技术已经被加速攻克，虽然产量不算多高，但应该是有援助的余地的，但士兵的话没错，人家为什么要捞你这一把？
“一切都在谈判当中呢，总之会有机会的，我们自己的研究机构也在加速实验合成技术了，我们都在想办法，总会有办法……吧？”
“谁知道呢，这该死的世道！兄弟们没有死在战场上，现在又要被活活饿死！我感觉我也快了，我天天虚弱得不行，浑身乏力。”
士兵抱怨着，卡琳娜却笑道：
“那你这个程度还不算严重，你现在没到要饿死的程度，我来给你科普一下。”
在和平年代长大的人几乎不知道饿死的过程是怎么样的，以为就是几天不吃饭，然后消瘦得死掉了。
但其实历朝历代的百姓因为饥饿而死都是一个极度漫长的过程，因为人饿到极限总会想办法吃点东西，至于这些东西能不能吃，也完全不顾了，以前诸如草根树皮观音土，灾变纪元里的家具毛毯和剁碎的木头屑。
这些东西没办法给人提供能量，但饱腹感会欺骗自己，能撑一段时间不死。
饿死人的第一个阶段是血糖降低期。
由于身体首先利用血液中的葡萄糖作为能量来源，这个时候人会感到饥饿、心慌，可能还会有些烦躁不安，同时，由于大脑主要依靠葡萄糖供能，血糖降低会让人出现头晕的情况。
第二个阶段是糖原消耗期。
这个阶段身体开始分解肝糖原和肌糖原，人体会感觉虚弱、乏力，活动能力明显下降，糖原分解会产生代谢废物，可能会出现轻微的恶心。
第三阶段是脂肪代谢期。
糖原储备耗尽后，身体转为主要利用脂肪供能。此时，身体会出现明显的体重下降，也就是所谓的饿瘦了，呼吸和尿液也会带有特殊的气味，这个时候连排泄都可能无法做到。
当熬到第四个阶段蛋白质消耗期时，身体开始分解蛋白质，肌肉会大量流失，血液渗透压改变，人体会出现水肿，器官功能开始衰退，意识逐渐模糊，反应迟钝，最终昏迷。
但据过来人说，还有第五个阶段。
濒死之时，这些人会感受到心脏在剧烈燃烧，似乎人体也是一个巨大的机器，如果实在没有一滴脂肪和蛋白质可以燃烧的时候，就只能燃烧心脏。
这是非常痛苦的过程，好在很少有人能挺到这个时候，没有力气喊疼，但痛到无以复加，如同心脏在火焰上炙烤，意识模糊之前疼的如同凌迟一般。
……
卡琳娜说完，士兵苦笑着点了点头，两人是站在门口说的，卡琳娜这才想了某些事情，连忙对士兵问道：
“那这个人的尸体要怎么处理？”
“一会儿警察会来的，据说是拉去焚烧后……”
士兵话音未落，那些平民却都开始了对房子的洗劫，扫帚、衣物和木制家具都被哄抢，卡琳娜看得心惊，转头看了一眼士兵，其却只是耸了耸肩，表示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木头的可以烧了取暖，这事儿没啥大不了的，反正人死了也带不走。”
士兵话音刚落，下一秒，几个消瘦的大汉就心急火燎地冲进了房屋，当着孩子的面开始抢夺那妇女的尸体，一时间哭喊声此起彼伏……
“喂！你们是警察的人吗？”
似乎是这些人心急，完全没注意现场还有个军人，可这些人加入后，现场很多人也加入了尸体的抢夺当中，那几个大汉掏出斧头，开始尝试剁碎尸体，对于其中缘由，可谓不言而喻。
“快阻止他们！这不行！孩子还在呢！”
卡琳娜声嘶力竭地向士兵呼喊着，士兵也是有些恼怒，拿起枪就警告道：
“苏卡不列！放手！”
屋子里满满都是人，参与抢夺的人太多，士兵无奈地朝天开了一枪，这才止住这群疯狂的家伙。
“滚出去！快！你们所有人！”
一群人全浑身颤抖地回头看着士兵和卡琳娜，眼神里除了惊恐，更多的是一种愤恨。
当与这些人一一擦肩而过时，卡琳娜看着这些人的侧脸，他们都有着凹陷的脸颊，裹着厚厚的衣物，走得颤颤巍巍。
看着这群人失落离去的背影，卡琳娜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回头再去看那妇女的尸体时，早已被那些人用斧头砍了个浑身创口，但天寒地冻，血液流出来也就冻住了。
“守在这里吧，别让孩子再伤心了。”
两人就这么守在门口，不允许周围还在围观的百姓进入，过了不知道多久，前来处理的警察才姗姗来迟，将妇女的尸体抬上了一辆运尸车。
“你们怎么才来啊？”
“不好意思，今天“生意”好，路上就搬了两个，那些百姓哄抢尸体者甚众，一时间耽搁了。”
“你们要把她带去哪儿？”
“温室基地，那里可以无公害化处理。”
“好一个无公害化处理，你知道具体要怎么处理吗？”
警察微微一笑道：
“女士，这个我们就不清楚了。”
警察走后，卡琳娜一直呆呆地看着路上车辆碾轧出的轨迹，最后轻轻地说了一句：
“当肥料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