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墨黑到深邃的桃花眼冷冷凝望着面前慌乱无措的女子，“明知他利用你、背叛你、强迫你做你不想做的事，为什么还要替他顶罪？他为你做过什么，值得你如此待他，就因为他是你的哥哥？”
“不……不……哥哥……九霄……九霄他……”女子神色痛苦，清泪一滴一滴如珠坠落，“我对不起九霄，所以，我为他做什么都是应当的……如果我没抢夺他的天赋……双生的孽……是我的错……”
“这不是你一直无底线下去的理由。”
司凌夜捏紧她的双肩，强逼她转过头来看着他，一字一顿，“双生乃是天命，与你无关，不是你的错！你不欠他什么，更不需要向他还债！你从来没有对不起他什么，是他对不起你！”
“这些年，你为他做得已经够多。他欠我，更欠你！”
“他犯下的罪，合该由他自己承担，而不是让你一次次在背后替他收尾，替他顶罪。”
“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你早就知道，对吧？为什么还要瞒着我？你就这么想和我一直误会下去？就这么想让我把恨尽数报复在你身上？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那我该怎么办？！”她痛苦的嘶吼，“他毕竟是我的哥哥，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他死在你手上吗？”
“假如我不杀他呢？”
“你说什么？”她呆愣。
“我说，假如我不打算杀了他呢？”司凌夜耐心重复，幽幽地看着她。
“不……不可能……”东方九容不可置信的摇头，陷入恍惚，“你怎么可能会放过他？九霄，九霄他……你和他之间……你们……”
他眼神复杂，突然把颤抖的娇躯用力圈入滚烫的臂弯。
“别再拿别人的罪束缚自己，即使是你的亲人。试问，若夺去另一方所有天赋的人是傅九霄，你可会像他一样要求他为你做同样的事？”
她如遭雷击，心乱如麻，朱唇一张一合，“不……我怎会……”
她一直自欺欺人的骗自己，无论如何，他们都是兄妹，父母去世后，他们是对方唯一的亲人，是决计不会害对方的人。
可是，傅九霄的所作所为，一次次狠狠伤透了她的心。
若他真把她当成最重要的亲人，又岂会用这样阴狠的方式一次次算计她，逼迫她，让她一辈子都活在噩梦之中？
其实她心里明白，只是始终不愿承认——
当年那个与她两小无猜的哥哥，那份真挚的亲情，早就在漫长的岁月和嫉恨中扭曲得面目全非。
这么多年，傅九霄一直用亲情拿捏控制她，总是能轻易而举的挑起她的愧疚。
有时午夜回想、理智大过感情之时，她不是没怀疑过傅九霄，也不是从没想过逃离出傅九霄的精神控制，可……
孤零零一个人踽踽独行的滋味实在太过痛苦，若是连哥哥都离她远去，她就真的成为了孤家寡人。
她害怕，害怕永远沉堕在漆黑的血海中无法脱身……所以，即使明知傅九霄在利用她，她也只能安慰自己，这是她欠傅九霄的，她要做的，就是做好一把剑。
只要她为兄长做得更多，兄长就不会……不会离开……
“你看，其实你明白所有的事，知道这是不对的，可你为什么能理所应当的接受他对你这样做？”
理所应当，理所应当……？她……理所应当接受吗？
“我欠了他，我理所应当……不对……这并不对……”她喃喃自语，双手抱头，痛苦地喊着。
双生的诅咒，痛苦的不仅是被剥夺天赋的人。
就像一面镜子，镜内镜外映出的是各不相同、但同等程度的扭曲和疼痛。
天道，是何等恶毒。
“明知你两难，他仍是步步紧逼、用最极端的方式逼迫你作出抉择。这不是你亏欠他的，是他，一直在利用你的愧疚和亲情。”
一针见血，“他用亲情控制你，控制你做你不愿做的事。真正的亲人，会这样做吗？你的父母会这样对你吗？”
“——别再自欺欺人了，更不要再拿别人的错惩罚自己。”
“若非你一次又一次无底线的容忍他，他又怎会肆无忌惮到这种程度，直到终于犯下不可饶恕的罪孽？”
泪水漱漱而下，她拼命摇着头，“不是，不是……我……哥哥……我……”
是她错了吗？是因为她对傅九霄的无条件满足，这才导致傅九霄能肆无忌惮的利用她，最终害死了她救命恩人的弟弟、害得她的爱人遭受惨无人道的折磨？
“他为你做过什么？收集司天音的魂魄？你可曾想过，他早在司天音死的时候就收集了他的魂魄，为什么一直不告诉你，为什么会突然拿出来？”
司凌夜冷笑，“因为他一开始就没打算把司天音的魂魄给你，更不打算让司天音复活！”
“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拿司天音的魂魄来继续控制你、拿捏你！”
“正是如此，他之所以会在那时拿出来，恰如司天元所说，就是为了要在瞒住你的前提下，彻底摧毁我！”
“傅九霄恨的不光是我，他更恨司天音。换句话说，他憎恨的是所有接近你的人，他想要的，是把你永远控制在他掌心，让你永远作为他的工具。”
“司天音的魂魄……那不过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工具。他会留下司天音的魂魄，不是为了满足你的心愿，否则，他早就告诉你了，何必拖到九百年后？”
凤眸掀起惊涛骇浪，他的话捅破了长久以来薄薄的那一层窗户纸，戳破了她一直以来自欺欺人的幻想。
傅九霄对她，似乎一直都只是无尽的索取。
他为她做过的唯一一件事，曾经让不知内情的她感动无比，背后却是残酷到令她崩溃的真相。
那不过是一个为了彻底毁掉她的徒儿而设下的局。
那不过是，一个把她卖掉的筹码，是一个控制她，最好的道具。
“别再被虚假的亲情控制。”
“逃离他，逃离他给你设下的名为亲情的束缚！”
他的声音不大，听在她耳边却如同平地惊雷。
虚假的……亲情？
那她这么多年来的苦苦支撑，究竟是为了什么？
迷离的凤眸恍惚，他深深打量着陷入痛苦的清丽雪颜，深邃的眼底隐藏着洞悉一切的光芒。
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
他早就从她的记忆里知道了一切，也早预料到司天元为了最后恶心他们一把，一定会破坏她多年的隐瞒，吐露所有的真相。
司天元洋洋得意的以为他还不知情，自忖吐露真相能逼他在杀不杀傅九霄之间做抉择。
若杀，他和师尊之间必当反目；若不杀，他也定是咽不下这口气。
不管如何，总是能在他们之间埋下芥蒂的种子。他都不禁在心里称赞，不愧是他的叔叔，真是好一招恶毒之计。
不过很可惜的是，让司天元当着他们两人的面说出那两件事的背后所有真相，正是他提前设计好的、亦是此行的目的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