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故仇重逢
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手腕和脚踝都被尖刺狠狠刺入，东方九容恍若未觉，只是定定地盯着他。
“求你，不要伤害他们，所有的恨全部冲我一人来，就当是看在……我当初用本源之血救你性命的份上。不管你我前仇恩怨如何，那滴本源之血，如今仍是流淌在你灵府之中。这是你……此生逃不开的枷锁。”
“……”
“嗒、嗒、嗒。”
脚步声在空荡的地牢里回响，一裘白衣的仙尊缓步走到了满身血污的女人面前。
下巴被猛的挑起，视线对入了那双幽深的黑瞳。
“为了楚云修，你愿意受我一百鞭；为了司天音，你可以拿自己的婚姻作为交换，甘心奉上自由；为了明昭，你宁愿选择受刑，也不愿选择和我纠缠；现在为了傅九霄和东方凤羲，你又甘心低下头来求我。为了他们，你能一次次做到这些你本来死都不愿做的事，说明你并非做不到……只不过是……不愿为我做。”
“我很疑惑，最初给我本源之血到底是为了什么？是因为想留住我的脸，还是因为你觉得杀我父亲一事亏欠了司天音？若是你只是为了我的脸，那些年里……又何必……”
她别过了眼，垂下薄如蝉翼的眼睫。安静许久，他最终还是没有得到答案。
“……还是不肯回答我的问题吗？”捏着雪白下巴的手指忽然松开，刚才还阴沉得要滴水的脸色突然恢复平静。
“……”
回答他的，只有静默。
她本以为此举会进一步激怒他，带来新一轮的用刑。闭上眼睛，安静等待着下一轮折磨。
只是，预料中的鞭打并未到来。
等了许久许久，终于意识到了什么，霍然睁开眼睛，那道翩翩的白衣身影不知何时已经消失。
虽然不知他忽然离开是为了什么，不过总算给了她一丝喘息的空间。紧绷的神经瞬间松了下来，叹了口气，唇边露出一抹苦涩。
他的质问声声叩在她脆弱的心防上，让因连日屈辱而重新树立的心墙再度摇摇欲坠，连唇舌都变得僵硬。并非不想回答，而是无法回答。
对他的愧、恨、悔和爱，与被摧折的自我骄傲和尊严。
交织缠绕的矛盾，复杂的爱恨悲喜，错综复杂，几乎要把她反反复复的逼疯。
地牢中只有昏暗的一豆灯火，无风自动。凝望着摇曳的烛火，她忽然感觉到眼尾一热，视野中跃动的微弱火焰莫名被氤氲的水汽模糊。
他……在这样的地方，待了整整十年。
愧恨再次在心中疯长，泪水控制不住的决堤，一滴滴落在地上，他被困在那样的情境中，经受比她更深重无数倍的折磨长达十年，他现在想要怎么报复都是理所应当。真正亲身体验过之后，她才真正设身处地理解了他当时经受的痛苦。
或许，像现在这样受刑，是最能两全的选择。
——直到她最终死在他的手上。如此，方能成全她的心愿。
昏昏沉沉，头无力垂落。连续受了不知几日的重刑，她早已疲惫不堪。如今刑罚暂歇，脑中绷紧的弦瞬间松了，疲倦袭来，眼皮沉重得打架，竟自昏睡了过去。
……
“咚——”
一阵沉闷的响声，蓦然惊醒了刑架上陷入昏睡的女子。
勉力睁开眼，眼前一片模糊，还未看清面前人，地上突然传来一阵震惊的声音：“你是——东方九容……！你怎会……”
熟悉的声音，让她瞬间清醒过来。霍然睁大眼睛，看清了地上被绑成一团、同样是血肉模糊的“人”，她失声惊叫：“……是你！司天元！”
“师尊，叔叔，在这种场合下得以故人相见，是不是别有一番意趣呢？两位皆是我的长辈，又是故交，不知可否满意晚辈的这一安排？”温润如玉的清凌声音在一侧温和响起，充满了愉悦。
“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司天元愣了片刻，抬头打量了半天被重重锁在刑架上、狼狈不堪的女人，眼神骤然亮如妖鬼，仰天狂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叔叔可太满意了，好侄儿！东方九容啊东方九容，当初的你是多么高高在上不可一世，你杀青姐的时候，可曾想到会落得一个如此结局？果真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呵，能看到你现在这副模样，即使让我立时就死了，我也死而无憾！”
冷冷地扫视地上狂笑的司天元，东方九容忽然冷笑：“司天元，本王犯下的杀孽，本王认了这报应。倒是你，为了野心弑兄夺位，如今栽在司天一的儿子手里，同样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两位长辈又何必火气如此之大？”司凌夜笑吟吟的打断想反唇相讥的司天元，温温柔柔，“当初联手杀我父亲、千里追杀把我送去魔界之时，两位‘合作’得不是挺愉快的吗？”
此言一出，两人俱都怔愣片刻。
“千里追杀？合作？”东方九容茫然的喃喃重复，一时间未曾反应过来。
但司天元却突然恍然大悟，瞬间反应过来，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挂着浅浅微笑的司凌夜，神色奇异，原来这杂种至今仍不明真相，依旧误会那女人。他进来之时就奇怪，以这杂种当时对这女人的情深，若是得知，又怎会再给她上重刑？
想必……那女人是怕牵连到傅九霄，这才始终三缄其口，甚至宁愿自身受刑。
努力抑制心中狂笑的冲动，连身体上的痛感都被强烈的兴奋冲淡。就让那个杂种一直误会下去，替他好好折磨这个女人，让他们自相残杀，同时报复这两个他平生最恨之人，实在妙哉。
心念瞬定，司天元急速换上了一副愤恨不平的表情，怒声指责被锁链锁在刑架上奄奄一息的女子。
“东方王，你我昔年初次合作何等愉快，当初若非有你们兄妹相助，光凭我自己，又如何能赢得了二哥？可是第二次合作，明明是你和傅九霄两兄妹一同主动来找我，言明只要我配合演一出戏，就会替我处理掉这个心腹大患，你亦可以得到复活大哥的容器。这本是共赢之举，我思忖那边除了有你们兄妹、更有明皇陛下，因此才欣然应允，对你们全盘信任，谁知你们居然能把我这好侄儿放跑了，更是任他拿到帝曦传承！早知你们魔界王族都是如此不靠谱，当时我就应该先行把他杀了，否则今日又怎会沦落到如此境地！”
“……”
看着地上看似怒斥的男人眼中极快闪过一抹得色，赤红凤眸中一片寒凉，听罢司天元这一长串“质问”，她已然明白他想要做什么。
捏紧了她为了傅九霄性命不敢说出真相的七寸，只能自己吞下这个哑巴亏。是她太小看了司天元，身陷囹圄，还能压下对她杀苏深青的仇恨，瞬间想到这等把她推入更深深渊的计策，手到擒来的假话，绝无半分伪装痕迹。
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心中第一个念头竟是，可惜她无论如何都难有如此颠倒是非的口舌。
垂下眼帘，保持惯常的沉默，不发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