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步走进帅帐,只见海杰正怡然自得的品着茶,毫无慌乱。
“咳!”宋风重重的咳了一声,试图打破僵局:“你那堆文书批阅完了?”
“没有。”海杰头都没抬,依旧品着茶水:“被大将军控制的人,怎么可能染指国策,早就被收起了。”
宋风两手一摊,满面无辜:“是暗刃他们误会了我的意思。不过也好,看你整日忙碌,眼眶都熬青了,是该休息一下。”
海杰听罢抬起头来,先是看他一眼,随即为其倒茶:“说起来,是我对不起你,心中有火,也是应该。”
“你?对不起我?”宋风听罢只觉困惑:“这一堆破事,根本与你无关吧?我可是来向你寻求帮助的。”
见他毫不知情,海杰微微一笑,将倒满的茶杯递了上去:“安心饮茶,听我道来。”
王宫中是有一场针对宋风的骗局,却并非因海杰而起,只是武芷与闵柔交情莫逆,不忍其承受迫害而已。
唐喜受海杰之命探查后宫,武芷趁虚而入,央求其顺带颜幂与孙诀疑入宫,三女聚首,计划天成。
颜幂以师门易容换貌之术将武芷扮作闵柔,真正的闵柔则被她三女藏于别处,试图求宋风开恩,而后计议。
哪知宋风不止开恩,竟然要向闵柔求婚,这可急坏了三个丫头,临危之际试图瞒天过海,便寻来经常走动的昭容夫人沈月假扮闵柔。
后面的故事宋风已然知晓,唐喜捎来请柬,宋风慨然赴宴,假扮闵柔的沈月设法令其饮下酒中媚药,一切顺理成章。
这套计划说不上完美,却也环环相扣,坏就坏在低估了宋风这老江湖的阅历。
宋风何许人也,初出江湖便入邪教,狂刀门中独战群雄,伏魔山上力敌戚叶,岂能中区区毒酒?
她们想不到的,早已洞悉一切的海杰却能料到,为三女查缺补漏,提前安排赵仪凤潜藏后宫,以备不时之需。
事情进展果然如海杰所料,宋风并未饮下毒酒,而是勃然大怒。
危急时刻,赵仪凤只得现身,以一招“试心折魂手”强行蛊惑宋风,使其神魂俱失,任人摆布。
自诩既得利益者的沈月毫不犹豫,扶着他回到永寿宫,一夜春宵,身份骤变。
听着海杰条理清晰、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之事的演讲,宋风的眉头越皱越紧,几乎拧成了一个死结。
他突然感到一阵后悔,后悔刚才不该在心中笃定绝不怀疑这位兄弟。
武芷那几个小丫头胡闹也就罢了,可连海杰,这位自己最信任的兄弟,都在背后推波助澜?
难道天下所有人,都在处心积虑地算计自己吗?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感,瞬间将他淹没。
“所以……”宋风低下头,声音低沉,带着难以掩饰的黯然:“你从头到尾都知道,你也在帮沈月?你,也在算计我?”
“可以这么说。”海杰并不否认,坦然认同:“但于你并无损失。恰恰相反,还能为我军诞下子嗣,后继有人。”
宋风听罢猛然抬起头,双目已被怒火充斥:“我没同意要什么子嗣!谁允许你自作主张!”
听着他的怒吼,海杰哀叹一声,语重心长的说道:“宋兄啊。自古以来,开国立业绝非一人能成,那是经过几代人的共同努力。”
“民间有言,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死在我们面前的兄弟还算少吗?康准,章义,齐纹,李佳,许枫。这些昔日同袍的悲惨下场,你都忘记了吗?”
“我没忘!”宋风重重拍打桌案:“但是我还没死!我还能战!这世间,也无人能杀我!”
“自吹自擂是没有用的!”面对国家大计,海杰收起平日和蔼,面色冷峻:“你是义军之主,将来的大钦之王,必须要有子嗣,并且越多越好。”
“荒唐!”难得海杰能发脾气,可宋风的脾气更大:“难道不生儿育女,我宋风就不是我了吗?!难道非要我随便找个女人,像配种一样只为延续血脉,那样才配做你口中的‘宋风’吗?!”
“我告诉你!”越说越气,宋风已是怒目圆瞪,手掌不自然握紧,掌中茶杯咔咔作响:“宋风永远是宋风!我只爱过一个女人,那是怜心!也只娶过一个女人,她叫无忧!”
“战不胜王恶,护不住母亲与无忧,是我宋风无能,妻子亡故便转而沉溺其他女色,那就不是无能了,那是畜生!”
“好!说得好!”海杰气极反笑,甚至抬手拍了几下巴掌,语气充满讥讽:“宋兄真是好气度!好魄力!真乃顶天立地的汉子,情深义重,海杰佩服!全军上下……不,全天下人都该佩服你!”
说罢,海杰脸色骤然一沉,声音如同寒铁交击,冰冷刺骨:“可这有什么用?你以为你现在还是那个快意恩仇的墨衣剑屠?或是山中匪窝的打手‘羊酒’?”
“不!你是宋风!是大将军,是百万义军之主!是即将登临王座的人!你的目光,更应该放在逐鹿天下之上!”
说到此处,海杰绕过桌案,来到宋风身前,双手抓住他的肩膀,声嘶力竭道:“宋兄,就当我这义弟求求你,求你快点长大好不好?”
“我海杰没那么大的能力照顾你一辈子,或许明日敌军犯境,我就得死于疆场!”
“兄弟们将九族的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随你征伐,可你呢?既不登基称王安定人心,也不考虑子嗣以固国本,甚至还想把这王位像让颗糖一样让给我?!你让把身家性命托付给你的将士们心里怎么想?让他们如何自处!”
“主公!”听闻帐中争吵,胡金彪大步而来:“发生何事?”
不等呆愣的宋风应答,海杰已怒吼出声:“滚出去!”
从未见过温文尔雅的军师如此失态,胡金彪被吼得一愣,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不敢多言,赶忙退了出去,顺手拉紧帐帘。
无人打扰,海杰仿佛不吐不快,仍旧紧紧抓住宋风肩膀:“要我说多少遍才肯听,要我做多少事你才能觉悟?”
“纵容你回归江湖,朝政与军务全压在我身上,本以为能够结交好友,寻得新爱。你倒好,枯坐宋氏祖坟山两月!”
“再让你前往各地学院结识同窗,结果给我寻来什么破义士,烂孝子!你的女人呢?你是这辈子不想拥有子嗣了吗?!”
宋风被其一通贴脸怒吼说懵了,耳中嗡嗡作响,双目只剩惊讶。
自年少认识海杰以来,他还从未发过脾气,此时却为一点“小事”声嘶力竭。
吞了一口口水,宋风抬手将其打开,沉声道:“女人也是人,她们不是生育工具。就算你们想让我有后,也不该卷入无辜之人。”
说着抬头看海杰一眼,见其仍旧满腔怒火,声音不自然的弱了几分:“事已至此,昭容夫人沈月,我是一定要杀的。她不该心术不正,趁机接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