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长久的沉默……
就当林月娘想要改口收回刚刚说的话时，欧阳崝起身出了亭子。
“明斐他……还是将自己掺合进去了？”
虽然是问句，但语气是肯定句，证明欧阳崝这个当师父的已经猜到了自家徒弟选的路。
“这……算是吧，只不过明斐现在并未展于人前，目前还算安全。”
林月娘为什么会收到飞鸽传书就着急忙慌地从南地一路北上？
还不是自家一向稳重懂事顾全大局的儿子突然变得大胆起来了？
那可是夺嫡啊，九死一生的买卖，唉~
至今也并不是很明白儿子为什么会选择这条路，不过当人家娘的，能怎么办？
不能拦着也不能干看着，只能撸胳膊挽袖子站在儿子身前护其周全。
“罢了，儿女都是债，徒弟何尝不是？”
“先生的意思是……？”
“蒋夫人出发前让人通知在下吧。”
“好好好！那小妇人就不多打扰先生雅兴了，过几日咱们一同出发！”
欧阳崝到底还是不放心徒弟，两个徒弟都在京城，这一趟自己就当去看看两人。
至于别的，到时候再说。
京城有自己不想见的人，可是也有自己牵挂的人，这一趟还是得走。
林月娘跟着小厮出了欧阳崝的院子，很快就回到了自己所住的客院。
“夫人，您这是去哪儿了？回来的果然很快呢，奴婢才刚刚下水没一会儿呢~”
茯苓在下温泉池子之前先去准备了花果茶，又准备了几样小点心。
花果茶这些都是她们从南地带着过来的，点心是今天进城后采买的。
这和两年前的配置几乎一模一样，茯苓也是讲究起来了。
“呀，还泡了茶，不错不错。”
林月娘并没有正面回答茯苓的问题，去哪儿了？去给儿子搬救兵了呗~
林月娘见茯苓已经将一切准备好，自己就没有回房间，而是直接进了温泉池子。
“啊~”久违的舒坦感觉啊，又回来了。
在浴桶里面泡澡哪里比得上春宜县的温泉啊！简直云泥之别！
也许是心情实在舒畅，林月娘觉得今日比两年前更加惬意。
不过两人也没有泡太久，毕竟答应了崔夫人一起吃晚饭，做客的总不能让主人家等。
“好啦，晚上回来咱们接着泡，别让崔姐姐等。”
“知道啦夫人，跑了这么会儿已经很解乏了，明日再泡也可。”
两人出了温泉池，重新梳理了一番，换去了一路上穿的中性利落短打，换上了女子的装扮。
“夫人还是穿襦裙好看，平日里真是浪费了夫人的美貌了。”
“说什么呢，都这把年纪了，已经没那么在乎那些了，穿什么不是穿？
倒是你，小姑娘家家的才需要多装扮，上次和你说的事可是正经事，你自己怎么不上心呢？”
茯苓给林月娘盘发的手一顿：“夫人，您真的不想要奴婢了？奴婢还能跟着您很久很久的。”
林月娘摇摇头，“若你今年十岁，当然还可以跟着我很久很久，可你明年就满十八了。
蒋家的规矩，姑娘家十八岁之后可以考虑婚嫁，不论主子还是奴婢。”
茯苓眼眶微微泛红，“夫人，奴婢实在是不想嫁人，只想一辈子跟着您。”
茯苓这话说得不是女儿家的害羞语气，而是一种恐惧婚姻的语气。
林月娘当然听出来了，赶忙回身哄道：“傻丫头，你不能一辈子守着我过活啊，你也该有自己的生活。”
林月娘自己此生没有觅得良人，但是也生儿育女了，儿子女儿都孝顺。
相公到底好不好已经变得不重要，反正自己又不为了那一人活。
“可是，可是，夫人，我就是很喜欢现在的生活，不想要改变现在的日子，一点儿也不想。”
茯苓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
林月娘摸摸她的头，“好，茯苓说不嫁人咱就不嫁人，咱开开心心的，过自己最喜欢的日子。”
唉，是她想左了，不能因为蒋家几个小姐都觅得良人，就认为天下女子都能觅得良人。
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良人等着你？就算有，估计也早就被人捷足先登了，哪里轮得到自家的小丫鬟？
想想蒋家几个姑娘的婚事，大多得益于儿子的人脉。
能考上功名的本就是人中龙凤的存在，儿子又在人中龙凤中优中选优，自家也算是占了会读书这门路的便宜。
两人正说着，便听到外面小厮来报：
“蒋夫人，我家夫人有请，酒菜已备齐，请夫人移步主院花厅。”
林月娘应了一声，和茯苓起身整理好衣裙，携手出了客院。
主院花厅里，崔夫人笑意盈盈地等着，远远地见林月娘穿过月亮门便直接起身相迎。
“快来快来，都是自家人就别讲究那么多了，今天准备的都是你前两年最爱吃的菜色。”
林月娘笑着点头，让茯苓把自己从南地带过来的花果酒拿上来。
“好酒配好菜，姐姐今日也尝尝我们南地的好酒。”
“行呀，咱们换着喝！省得总喝自家的酒喝腻了。”
崔夫人准备的还是两年前林月娘爱不释口的浆果酿，不过今日的是升级版，更带劲。
宾主落座，桌上美酒佳肴香气扑鼻。
几杯酒下肚儿，林月娘这才反应过来，“诶？怎么不见崔员外？怎么？姐姐现在讲究到分桌而食了？”
不过是一句玩笑话，想必崔员外是有事不在家，或者在招呼自己的友人吧？
“他倒是想来我的宴，我不允，哈哈，咱们好不容易叙叙旧，没得让他坏了心情。”
“也是，和姐姐一起吃酒，就是自在些。”
“嗨，他啊，在客院陪着自己老友下棋呢，这俩人一对弈，那就是茶不思饭不想，正好，我啊又省了一顿。”
林月娘知道崔员外和欧阳崝关系甚笃，只是没想到二人对弈竟然连饭都不吃。
崔姐姐也是个促狭的，人家不吃还真就不管了。
“也好，姐姐那省下来的啊……正好让我们多喝两壶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