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呵,熟人啊。】
楚流徵望着走来的一行人。
前面当中的那位穿着一袭烟紫色的华贵裙裳,满头珠翠,身形比之从前消瘦不少。一双狐狸眼妩媚多情,款款行来,雍容不减,竟是被皇帝命令闭宫自省的窦贵人。
窦尚书出人出力出钱出粮,将赈济雪灾的差事办得格外漂亮。在他的几番求情之下,皇帝终于开恩,于三日前解除了窦静婉的禁令。
“贵人福安。”众人纷纷行礼。
“都起来吧。”窦静婉看向管事太监,秀眉微蹙,“御花园是清静赏景的地儿,怎的如此喧闹?”
管事太监瞄了眼站在人群中的楚流徵,简单地将方才发生之事说了一遍,当然,他的言辞主要偏向楚流徵,把吵闹的锅全都甩到了小太监头上。
小太监敢怒不敢言,楚流徵却没什么表情。
窦静婉眼波流转,朝祥露使了个眼色。
祥露当即喝问:“哪个是楚流徵?”
楚流徵站出来,规矩地行了个福礼:“奴婢楚流徵拜见贵人,贵人福安。”
“原来是你,果然是个不安分的。”窦静婉上下那么一打量,见楚流徵着装整齐,眼底极快地划过一抹遗憾之色。她看向管事太监,“宫中规矩最是公平,既是两个人惹事,断没有只罚一人的道理。”
【啧啧,果然是冲着我来的。】
楚流徵一点都不意外,宫里的人再蠢,要欺负她这个新人也会先观望几天,哪有一上来就如小太监那般不管不顾只想闹起来的?
还拽她头发撕她衣裳,若是叫那小太监得逞,她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地叫主子们撞见,立刻就得多一项大不敬之罪,轻则掌嘴、廷杖,重则贬入浣衣局,终生苦役。
管事太监暗暗叫苦,周总管亲自吩咐要照顾的人,他哪里敢罚?可窦静婉的命令他又不敢违背。一个贵人虽不足为惧,但窦静婉的亲爹可是兵部尚书,又刚刚立了功,正得圣心,他不得不考虑。
正两相为难,忽见楚流徵朝窦静婉跪下,恭敬道:“贵人容禀。”
窦静婉看着她,眼底浮现冷笑,“你想替自身开脱?”
“奴婢不敢。”楚流徵道,“贵人有一事不知,奴婢身上穿的是御赐之物,这小太监想要毁坏御赐之物,实乃胆大包天,砍头都不为过。”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纷纷侧目,认真打量楚流徵穿着的衣物。
阳光透过层层树叶照下来,洒在散开的裙摆上。看着平平无奇的月白色布料竟然折射出一缕缕彩光,银色暗纹跟活过来似的,半合的芍药缓缓盛开,精美异常。
竟然是月华缎。
云锦一年才得十匹,月华缎更是珍贵,整个后宫,也就太后处有三匹,皇后和淑妃宫里各有一匹,连得宠的纯昭仪都没有,如今竟然穿在一个奴婢身上。
窦静婉双眼圆瞪,尖利的指甲刺破掌心,怄得险些吐出血来!
陛下竟然赏这个贱婢月华缎裁衣裳,连她都没有!
当时她还是贵妃,她不满此事,偏要皇帝赏她月华缎,皇帝却说皇后是六宫之主,淑妃孕育公主有功,这才特意赏赐。她提了两回皇帝都不松口,只得作罢。
好在皇后和淑妃都不曾穿着月华缎来她面前碍眼,她心中的不平才渐渐消了。如今却在一个可恶的贱婢身上看见,这叫她情何以堪?
贱婢该死!!!
管事太监却心中一喜,虽然宫里的御赐之物不少,娘娘们宫里更多,诸如衣裳首饰,若当真有所损坏,也没谁会真的揪着这点错处不放,硬要给人扣个毁坏御赐之物应该砍头的帽子。
但这是一个极好的借口。
他当即出言道:“楚流徵维护御赐之物有功,虽亦有所吵闹,但可功过相抵,贵人以为呢?”
他这话相当于给窦静婉递了个台阶,只要窦静婉顺着台阶下来,此事便可揭过。
可却听窦静婉冷哼:“一事归一事,有功自该赏,有过亦当罚,断不可混为一谈!”
众人都听出来了,她这是铁了心要让楚流徵好看。
楚流徵在心里叹气,这事儿果然没那么容易揭过去。不过么……她悄悄打开系统看了眼,拖了这么会儿时间也够了。
为了彰显自己的公平公正,窦静婉也罚楚流徵自己扇自己三十个耳光,不听到响不算,响声太小不算。
“奴婢遵命。”楚流徵抬起手,纤细五指闭拢,朝自己的右脸扇去。
在手掌接触到脸颊时,只听一声高喊:“瑞王殿下到!”
“啪!”
楚流徵轻轻拍死了一只试图叮她脸的蚊子,指尖挠挠,皮肤有点痒。
此时众人的注意力已经不在她身上了,全都看向缓步行来的青年。
经过半个多月的精心调养,又有天莲果这样的神奇之物,瑞王已经不再是那副干骷髅的吓人模样,恢复了几分往日的风采。身姿挺拔,一袭碧蓝色的软绸衫衬得他容色如玉,眉眼含笑,望之可亲。
他手握一柄山水扇,白玉扇坠随着走动轻轻摇晃,衣摆云纹翻飞,携着一丝浅淡的药香,缓缓行至众人面前。
【哇哦~】
楚流徵忍不住星星眼。
【假货穿七八层纱都不如真货简简单单一件绸衫显得飘逸俊秀,气质这东西果真模仿不来啊。】
“这是怎么了?”
宛若雨中清露的声音将众人唤回神,齐齐行礼:“瑞王殿下金安。”
窦静婉屈膝行了个福礼:“王爷万福。”
瑞王温和地叫众人起来。
窦静婉胸口一闷,在她还是贵妃的时候,瑞王可是要还她半礼的。
在所有人都站着的时候,楚流徵和小太监这两个跪着的人就格外显眼。
瑞王似才注意到二人,问:“他二人犯了什么错?为何要跪在此处?”
窦静婉道:“他二人擅离职守,在御花园中追逐打闹,有违宫规。这宫女更是过分,故意将人打伤,心思实在恶毒。我罚她掌掴三十,小惩大诫。不想惊扰了王爷,还请王爷见谅。”
“流徵做事素来妥帖,贵人这话怕是有失偏颇。”瑞王冲楚流徵一笑,“先起来吧。”
“谢王爷。”楚流徵立刻站起来,弯腰拍拍裙摆上沾着的落叶,悄悄在心里比了个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