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这算不算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呀？！”
独孤远峰莞尔一笑道：“挺朴实的孩子，也跟着飞燕，学得甜嘴蜜舌、巧言令色的！”
“没有啊，师父，弟子说的，都是实话。”
张天朔这才讪讪然地起身说道。
“算了——天朔，你最近怎么总是闷闷不乐，心事重重的？是不是在担心，明年的比试结果呀？”
独孤远峰坐下说道。
“是......是有一些。”
张天朔迟疑说道：“这几天练功，师姑和师妹，格外地躲避着我，我觉得，可能是师姑不想让我学到，她独创的功法......”
“嗯，你师姑天资高、悟性好，功力原本就更胜我两分，若非你师祖和师祖母的意思，她又淡泊名位，这个掌门的位子，本来是属于她的。”
独孤远峰颔首叹息道：“她近来独创的功法，定是针对飞燕的优势所制，出于好胜心使然，自是不希望你提前知晓。”顿了一顿，又微微一笑道：“但她有一个习惯，凡是所创的功法，都喜欢记录在册，交给我放入密室之中，以便留传后世。往后每天晚上，我都偷偷地拿出来，给你也看一遍——咱们有备而战，那就万无一失了。”
“啊？！这怎么能行呢，师父？！这、这不太合适吧？！”
张天朔大吃一惊道。
“按理说，未经你师姑的许可，这是不应当的，但为了你和飞燕的幸福，我就偷鸡摸狗一次吧！”
独孤远峰苦笑说道：“反正，以你师姑的为人，比试之后，一样会给你看的，你只是早看了一年，不算什么大错儿，我不看就是了！”
“但是师父，我、我还是觉得......”
张天朔吞吞吐吐，纠结不已道：“如果师妹喜欢的是师弟，那我就应该，输给她才对......”
“诶~，胡说！庸儿是飞燕的弟弟，她怎么会喜欢自己的弟弟呢，笑话！！”
独孤远峰不以为然道：“至于庸儿，他年纪还小，一时之间，误把姐弟之情错认为男女姻缘，也是有的，可是，飞燕绝不会这么糊涂。你没瞧见，她近来时不时地就刻意地排揎他吗？倒是对你，越发地敬重了。你和庸儿纯属当局者迷，师父却是瞧得分明......”
“真的吗，师父？？您．．．．．．．确定？！”
张天朔左思右想，难以置信道。
“非常、异常，十分之确定！！”
独孤远峰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地，信心满满道：“所以，你就别再患得患失、三心二意了，抓紧时间，好好儿地习练，师父这就去给你拿秘籍去！”
“是，多谢师父成全！”
张天朔欢天喜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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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年的盛夏傍晚。
“唰！”
“唰！”
张天朔刚刚把剑尖儿抵在了何飞燕的喉间，便同时被她，用剑锋激荡发出的一片树叶，削掉了第一枚衣扣——如非此时，乃是同门之间的切磋，这片落叶，便足可令他割颈而亡。
“啊？？怎么又是平局？！”
高锦娘和独孤远峰大出意料地站起身来，异口同声道。随即，互看了一眼之后，分别怒声说道：
“飞燕，所以，你这算作是礼尚往来吗？！”
“天朔，不是说好了，这一次，别再手下留情了吗？！”
“启禀师父，弟子绝无此意，弟子冤枉啊！”
“师父请明鉴，弟子这一次，委实是已经全力以赴了！”
何飞燕和张天朔收剑入鞘儿，双双叫屈说道。
“好啊！如此说来，你们师徒俩是已经承认了，往年的弄虚作假了？！”
而高锦娘则立时抓住了对方的漏洞，怒不可遏道。
“呃......，过往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还请师姐大人大量，既往不咎。”
独孤远峰自知理亏地，赔笑说道：“咱们且说现在——看来今年的比试，这两个孩子，是当真打平了。好在飞燕青春年少，才刚满十九岁，要不，咱们明年再......”
“哼，怎么，非得把花儿一般的飞燕，拖到我这般年纪，你才肯罢休吗？！”
高锦娘冷笑说道：“我绝对不许，飞燕再步我的后尘了！”
“师姐，你是不是......”
独孤远峰闻言一愣，面色巨变地言至此处，又转目看了一眼弟子们，小声说道：“师姐，有些话，憋在我心里，已经许久了。其实，师父和师母已然去世多年，你若是心中早有所爱，大可不必为了当年师母的一句气话，误了自己终身的幸福......”
“嘁，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高锦娘十分倔强地打断他道：“我高锦娘的一生，已然毁于你手，但飞燕的幸福，决计不可！女子十九岁嫁人，已是不早了，她又怎能再经得起，一年、一年地继续拖延？既然今日，天朔并没有取胜，那今晚，就是她和庸儿的良辰吉日！一应的用品，我早已暗中备好，即刻便可操办！”
“可是．．．．．．师姐，且不说天朔并没有打败，单从是非而论，你这是在独断专行，不合礼法呀！”
独孤远峰为了张天朔，第一次和她寸步不让道：“庸儿年幼无知，你怎么也跟着他一起，瞎胡闹呢？！这同姓的姐弟，怎可通婚？”
“他们俩又不是亲生的姐弟，只是金兰结拜，改为同姓而已，两情相悦，有何不可？！”
高锦娘对他的说法儿，自是嗤之以鼻道。
“既然已经改为同姓，身为姐弟，便不可通婚，否则，与乱伦何异？！”
独孤远峰义正辞严道。
“好啊，既然如此，那就让庸儿改姓为高，或者，跟你姓，这总可以了吧？！”
高锦娘气急说道。
“不，师父，庸儿绝不更改姓氏！”
一直沉默不语的何庸，此时，却含泪高声道：“我义父姓何，姐姐姓何，当然我也姓何！生也罢、死也罢，做人、做鬼，皆都如是！”
“是啊，师父，庸儿的性子，你是知道的。”
何飞燕听得珠泪琏琏道：“他认准的事情，一万头牛也拉不回来。他不改，我也不改，我和他永远同姓为何，有何不可呢？？”
“对，有何不可！”
高锦娘大为赞同道：“那般拘泥、僵化的礼法，守它作甚？！你们又并非是亲生的姐弟，当然可以同姓而婚了！今晚，你们就成亲吧！”
“不，师姐，此事，我万万不能......”
“师父，弟子认为此事，当以师妹本人的意愿为重。”
独孤远峰还待要继续争辩，张天朔连忙说道：“师姑，您觉得呢？”
“是啊，师父、师伯，庸儿也是此意。”
何庸也施礼说道：“说句大不敬的话，在庸儿的心中，师姐的意愿，可远比师尊之命与礼法之规，重要得多了。”
“说得好！”
高锦娘心中大悦道：“还是庸儿最体贴女子的心意。飞燕，你喜欢庸儿，就直说好了，师父会一力为你促成！”
“不，飞燕，你所中意的，明明就是天朔，毋庸讳言，实话实说即可，”
独孤远峰更是自以为是道：“我这个掌门人，一定会为你们主持公道！”
“我，我不知道......”
何飞燕在他们四个人急切的目光注视之下，慢慢地低下头去，嚅嗫说道。
“师姐，你不要心存顾虑，如果你选择的是大师兄，庸儿仍然会一生一世，都守在你......你们的身边，不离不弃，无怨无悔！”
何庸生怕她为难说道。
“是啊，师妹，如若你选择的是师弟，师兄也绝无怨言！”
张天朔也紧跟着说道。
“哎呀！你们两个，这是要把她架到火上烤吗？！”
高锦娘气呼呼地坐下说道：“你们都走开，我来问她！”
“是啊，你们俩先退下吧，不要在这里添乱了，快！”
独孤远峰挥手示意他们道。
“独孤远峰，你也走开，少在这里碍事！！”
高锦娘一瞪他道。
“不行，师姐，我必须留下，为飞燕做主！”
独孤远峰一反常态地，执意不肯道：“别的事情，我都能依你，唯独此事.....”
“你们都不要再吵了！”
何飞燕忽然崩溃大叫道：“为什么我一定要选？他们二人，对我都是真心实意、一往情深，无论我选择哪一个，都必然要辜负另一个——为什么，我不可以同时嫁给他们两个人呢？！”
“啊？？！”
独孤远峰一愣，张口结舌道。
“看看，你们都把她，逼成什么样子了？！退下！”
高锦娘怒斥了张天朔和何庸一句，赶忙安慰何飞燕说道：“飞燕，你莫要乱了方寸，只管坦率直言，哪怕你喜欢的不是庸儿，师父也不再干涉你了，好吗？”
“是啊，飞燕，师伯也有可能想岔了，你所属意的，并不是天朔。”
独孤远峰若有所思道：“莫非，是你在回乡祭拜的途中，遇见的哪位少年郎？再不然，就是没有心仪之人，坦而言之即可，师伯绝不勉强，你不必为难！”
“不，我是真的同时喜欢他们二人，不分伯仲，难以取舍！”
何飞燕的眼泪，顿时夺眶而出道：“所以，要么，我也象师父这样，终身不嫁，要么，我就只能，同时嫁给他们两个人！”
“荒谬，荒唐，胡闹！！”
独孤远峰不由得拍案而起，大发雷霆道：“飞燕，你怎么会有这么匪夷所思，淫、淫.....令人不齿的想法儿！”
“师伯，我为什么不能？”
何飞燕苦恼万分道：“山下的男子，不都是可以左拥右抱，大享齐人之福的吗？！”
“为什么？！因为开天辟地、古往今来，情之一字，都贵乎以专！”
高锦娘又惊又怒地站起身来，一字一顿道：“飞燕，你这般地滥情，不配做我的弟子，滚，滚开！！”
“师父，请您息怒！”
何飞燕急忙跪下磕头道：“如此，飞燕情愿终身不嫁！”
“都是弟子的过错，请师父（师姑）和师伯（师父），莫要迁怒师姐（师妹）！”
何庸和张天朔见状，也连忙双双磕头说道。
“你、你！......”
高锦娘看着何飞燕这般的情状，又转目看了一眼独孤远峰，心中立时爱恨交迸、气血翻涌，不禁一阵头晕目眩道。
“师姐、师姐！！”
独孤远峰慌忙搀扶其坐下道：“好了，你莫再动怒了，飞燕不是已经说了，她谁也不嫁了吗？——你们三个逆徒，还不赶紧退下，是想气死师长吗？！”
“唉！明明心中有情，却是谁也嫁不得，栖栖遑遑一辈子，重蹈我的覆辙吗？！”
何飞燕等人走后，高锦娘这才慢慢地缓过一口气来，苦笑说道：“这世间的悲剧，有我一个就够了——既然她难以抉择，那我就为她快刀斩乱麻，明天，便让她和庸儿成亲！”
“不，师姐，既然飞燕她两个都喜欢，又只能嫁一个，那当然是嫁给天朔更为合理......”
独孤远峰下意识地言至此处，见高锦娘又要发怒，便赶忙赔笑说道：“呃，师姐，俗话儿说：‘事缓则圆’，此事咱们以后再议，今天且先休息吧，好吗？来，我送你回房。”
“松手！我自己会走，不敢有劳尊驾！”
高锦娘一把甩开了他的手臂，起身召唤说道：“庸儿，你来扶我——你以为我察觉不到，你躲在树后吗？”
“是，师父！”
假装去了后院儿如厕，悄悄躲在树后偷听的何庸仓惶而出，搀扶她回房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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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后来呢，师姐？”
阿梨见何飞燕说到这里，面色惭愧地停了下来，许久不言，便欲罢不能地追问说道。
“后来......，后来就是如此这般了。”
何飞燕带着一脸往事不堪回首的尴尬神情，含含糊糊，语焉不详道：“我和你两位师兄，为了逃避对方，先后离开了青山，流浪多年，但最终,还是在我父母的坟前团聚，彼此确定了心意，宁肯三个人共同生活，也不愿意再次分离，之后，就生下了小双和小对儿。”
“对呀，孩子们真是可爱。”
阿梨连忙转移话题道：“我师父和师姑见到他们，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或许，只会更加生气。”
何飞燕苦笑说道：“我们私自下山，又违背了师长之命，活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哪里还敢奢望，得到他们的原谅和祝福，更不敢重返青山，为师门招灾惹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