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娇娇面无人色，抖若筛糠。
求生的本能压倒一切，她“噗通”跪倒，膝盖砸在冰冷的青砖上，药汁泼污了裙角也浑然不顾：“奴婢是来送药的！”
送药？何至于此。
方才的密谈，她听去了多少？
苏蔓蔓冷眼掠过她惊惶的脸，转向榻上气息奄奄的夜枳：“殿下剜心取血，孝感动天。可您这身子骨，受此重创，心肺已损。”
她唇角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冰锥，“若调理不当，心悸气短是小，折损寿数是大……那梦中金銮殿上的龙椅，只怕要……易主了。”
言罢，她转身便走。
“安澜郡主！”夜枳挣扎着撑起身，惨白的脸上布满惊惧，声音嘶哑，“可有破解之法？”
苏蔓蔓脚步一顿，目光如淬毒的针，精准地扎在跪地的苏娇娇身上：“殿下付出的‘代价’，无人能改。不过……”
她刻意停顿，欣赏着苏娇娇瞬间绷紧的脊背，“滋养丹药性霸烈，殿下此刻心肺孱弱，强行服用，反是催命符。若有人愿先服此药，以其心头热血为引……经人体温养滤过，药性转柔，毒性大减，或可一试？”
话音未落，苏娇娇猛地抬头！
刺目的阳光映亮她眼中翻涌的恐惧、绝望，还有一丝被至亲推入深渊的怨毒：“长姐！这等邪说，岂能救人？！”
“呵，”苏蔓蔓嗤笑一声，目光如冰刃扫过夜枳，“简直可笑！”
“瑾王殿下剜取心头血，救治陛下，龙心甚悦，才赦免了殿下的禁足。你怎能说它是邪说，难不成这一切都是谎言？
她意味深长地留下这句，优雅欠身，决然离去。
死寂瞬间笼罩内室。
下一秒，夜枳阴鸷到极致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沉沉响起：
“灌药。取血。”
出了小院的门，没有小二的领路，她熟练地穿过长廊，七拐八拐往前堂走。
路过花园时，花香味依旧浓郁，只是她闻着，却无半分舒心。
迈步出了铭祥楼的大门，她长舒一口气，方才觉得胸口处的那股郁结之气，全部疏散开来。
视线一瞥，铭祥楼门口，她的马车不见了，取而代之是祈王府的马车。
追云坐在车辕处，看见她时，面色神色复杂。
车帘被一只手撩开，露出夜墨俊美的侧脸，“上车。”
他语气冰寒，好似很生气。
青鸾着急凑过来，“姑娘，您刚进去，殿下的马车便来候着了。他生着闷气，您好生哄着点！”
苏蔓蔓瞧一眼青鸾。
今日的她，怎么性子怎么如桃红般，啰里吧嗦的。
苏蔓蔓莲步微移，来到马车旁时，先吩咐道：“追风，速派人去通知解有生，碧苍拍卖行的滋养丹因原料短缺，暂停销售。”
“让他将丹药挂到黑市去售卖，万两银一枚，绝不议价。”
“是！”
苏蔓蔓埋头上了马车。
车内宽敞，夜墨端坐在其上，手中拿着一本书，冷着脸看着。
眼神落在书面上，视线却一寸未移动，见她上车，没好气道：“你为何单独来寻他？进去一盏茶功夫，与他有何聊得这般耗时？”
“我是来查探他底细的。”她在一旁的软榻上落座，如实回答。
“他有多危险，你不知吗？”
手中的书重重落在桌面上，他盯着她，没好气道：“我们拔除了他在京师各处的暗探，消灭了‘影阁’，如今我们与他不过是维持明面上的平和，万一他气急败坏，还不知使出什么手段来？”
“你担心我？”她微微弯腰，将脸凑到他跟前，“担心我，怎么还发脾气？”
“蔓儿，他已知晓我们在查白贵妃与严侯的事情，你与他单独见面，可知危险性？”
“我知道！”她又坐直身子，“但我料定，他还不敢碰我，他……不敢让我死。”
凭他对凤命之说的执念，他想坐上皇位，还要凭借她，怎会轻易放手。
“蔓儿……”夜墨见她冥顽不灵，一时气恼，双手落在她的肩头，强行将她扳过来，逼迫她直视他的眼，“穷寇莫追，逼急了他，什么事情他都能做出来。比如剜心头血，他毫不犹豫便做了，父皇一见，立刻心软了。”
“蔓儿……”他将她搂到怀中，紧紧抱着：“我容不得你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答应我，往后莫要单独去见他了，好吗？”
马车摇晃，车厢外的街道上，人声喧哗。
他低沉的声音响在耳畔，低沉暗哑的声音中，满是祈求之音。
为了她的安危，他竟在求她。
苏蔓蔓的心一软，伸手轻轻拍在他的后背处，声音也柔了几分，“今日苏娇娇来林府门口吵闹，闹腾得动静太大，我推测是他授意，是想逼着我见面。”
苏蔓蔓没有隐瞒，如实交代：“他对凤命之事，执念不减，苏娇娇利用‘预警之梦’一直给咱们使绊子，我不愿再被动，便主动去赴约，敲打他们几分。”
“苏娇娇，不能留了。”她幽幽开口，试探性询问道：“你，可会认为我太过心狠？”
毕竟，前世的苏娇娇是他的人。
万一，他某一天想起一些什么，是否会怪罪她。
“此人心术不正，又隐在瑾王府背后，试图加害我们多次，你想出手动她，我没意见。”
他语气淡然，将她从怀中扶起，双手捧着她的脸蛋儿，一字一句道：“我只要你保证，莫要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可好。”
“好！”她莞尔一笑，又扑到他怀中，“我答应你。”
她只要一撒娇，他便拿他没辙。
宽大温热的手掌抚着她头顶的发，“他可曾威胁你？”
“不曾！”
“他约你见面，所为何事？”
“他怀疑有凤命那人，是我？”
落在头顶的手，微微一滞，头顶的声音，闷闷的：“无论你是否有凤命在身，你都是我的。”
“一名浣月国巫女之言，怎会是真？”苏蔓蔓直言道：“我总觉得，当年那位芸娘故意放出此话，是别有用心。”
“她用命占卜，也是下了狠心。”
“或许她以为自己的儿子，死在梅凤岭那场战役中，所以才返回浣月国，故意以命造势，想为儿子报仇。”
“可如此的凤命之言，如何能替儿子报仇？”
苏蔓蔓不得其解，又加一句道：“天机阁的钥匙，我们还需加快速度寻找啊！”
比起前世来，今世的很多事情，许是由于她的强行改变，一些事情的发展已经脱离了轨迹，一些事情提前发生了。
他们需要提前做好准备。
她提及此事时，夜墨握紧她的手，简单回复道：“放心，已加紧追查，今日或有线索。”
两人正说话时，车窗外一阵骚乱，夹杂着女子尖锐的咒骂声。
苏蔓蔓撩起车帘一看，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她看到一道前世熟悉的身影来。
是她！
她侧目望向身边人，眼神中藏着隐不住的忧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