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包厢没有开灯，只有外面世界的霓虹灯光映在窗户上。
昏暗中，罗曼轻笑一声：
“很久以前我就说过，路弥你啊，一旦紧张，脑袋就会变笨。”
“谁紧张了？我没紧张，这有什么好紧张的。”
一口气说完这几句，路弥默默在心里承认，他确实紧张了，然后自以为不引人注意地做了几个深呼吸。
罗曼并不着急，给了他一点时间冷静。
稍稍平静一点后，路弥想到了。
电梯那回，罗曼说，可以亲，摘下面罩就可以亲。
根据石碑上的诅咒内容，只要不被人看到他的脸就可以。
那就是说……
路弥，又悟了。
罗曼似乎一直在观察他，根据他表情的细微变化，推断他此时心中的想法。
“滋啦——”
他从衣服上撕下一块黑色布条：
“来吧。”
“非亲不可。”
黑色布条蒙上眼睛。
面罩“咔哒”解开。
手托住后难勺。
路弥忽然伸出手掌挡在自己面前：“等一下！”
“……”罗曼愣了一会，放软声音。
“不可以吗？”
“先让我……”路弥摸索着伸出手，贴到他的脸上，“感受一下你的脸。”
没有人会不好奇自己的爱人长什么样。
“好。”罗曼的手覆在他的手上，引着他探索这片已经不知道多长时间无人涉足的领地。
路弥仔细感受着，顺便做出点评：
“脸颊这里的一点肉按起来很软。”
“鼻梁很挺，难怪戴着面罩都有异域风情。”
“睫毛很长……噢，这是一直都能看到的。”
罗曼被逗得笑出了声。
路弥最后触碰的地方是嘴唇。
“其实我一直在想，你长时间戴着面罩不喝水，嘴唇会不会很干，想送你一支润唇膏来着，但怕这个话题引你伤心。”
“我早就死了，不需要喝水唔——”罗曼正认认真真回答着，后脑勺反被蒙着眼睛的路弥扣住，促使他身体前俯。
“之前在神奇梦境的仇，报了。好险，还以为牙齿会磕到。”
路弥很得意，准备把布条揭下来，手腕立马被大力握住。
如果说路弥的吻蜻蜓点水。
那么罗曼的就是不能过审。
温柔缱绻之际，路弥总觉得脸颊有些湿润。
他摸索着轻轻托住对方的脸问：“罗曼，你哭了吗？”
“……嗯。”
为什么会哭呢？
罗曼说这是幸福的眼泪，但路弥总觉得，悲伤更多。
罗曼看出他不大信，便环抱着他道：
“因为我不敢相信，我没有成为守护神，却遇到了属于我的天使。”
路弥微微转动身体，加深了这个拥抱：
“很痛吧，被极力想要保护的人烧死。”
这句话不需要回答。
这句话的意思是，我看到了你的过往，你承受的苦难。
哪怕你不能言说，以后也请继续相信我，我能读懂你的痛。
这一夜，路弥破天荒叽叽喳喳讲了很多，都是些细碎的小事。说很感激遇到这群可爱的朋友，说回到现实就在钟子弦的乐队里试一试，他还挺喜欢唱歌的。
罗曼无法说出他曾经的事，也不需要说，便静静听着。看着路弥幸福的面庞，低声说一句：“我会帮你实现的。”
太阳即将升起的时候，两人回到一文他们所在的包厢。
路弥枕在罗曼的腿上，沉沉睡去。睡着前他看见罗曼在逗法器里的那只小鬼，有了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第二天一早，罗曼不见了。
随之而去的，还有原本放在桌上的钥匙和阵法图。
路弥首先忙帮他向朋友们解释：
“他可能去找母神帮忙了什么的，毕竟一文最后翻译出来的结果不是人的灵魂，他怕那只鬼派不上用场……”
这话他自己都不信。
如果真是这样，大可以事先说一声再走。
“我们倒不担心罗曼会干坏事……”钟子弦担忧道，剩下的话没说出来。
粘合碎片的最终那一样东西，不是人的灵魂，是纯洁的灵魂。
路弥不是没有想到一种可怕的可能。但他觉得，那样也太过冒险，罗曼不会做这种对他不公的事情。
程城捏起瓶子，对着里面的小鬼龇牙咧嘴恐吓：
“喂，你是不是跟他说了什么？”
小鬼照旧怕得直往后缩，扯着尖细如老鼠的嗓音：
“我就是告诉他，献祭我是没用的！我来自恶鬼之中，跟纯洁的灵魂扯不上半毛钱关系！”
“噢，除此之外，你还说了什么呢？”
程城换了副嘴脸，温柔可亲，“别怕，你说出来我就放你走。”
“真的吗？我说……”小鬼挺直身子，虽然它那畸形的躯体没什么好挺的。
“我跟他说，我能看出来你和那些Npc，还有我们这些鬼，是完全不同的。”
“我听阴间的大鬼说，他和打碎容器前的恶之主长得一模一样，是恶之主的一点慰藉和纪念。”
“恶之主爱惜这个光明的自己，不舍得让他杀人，所以一直关闭该游戏的入口，放任他自由活动。”
程城依旧笑眯眯：“最后，你跟他说，他有一颗纯洁的心，比你更适合献祭，是这样不？”
程城的长相就属于阳光大男孩那一挂，小鬼高高兴兴地点头，丝毫没有意识到事情有什么不对劲。
路弥听到这里面色凝重，抽身就走：“我去休息区找他。”
钟子弦和沈一文：“走。”
瓶子里的小鬼道：“我都说完了，你要信守承诺啊！”
程城确认路弥已经出去，打开了瓶子。
小鬼活蹦乱跳从里面窜出来，下一秒就被一把桃木剑刺穿了身体。
它面部狰狞起来：“为什么——”
程城的脸上依旧带着极具欺骗性的笑容，眼底却一片冰凉。
“很简单。”
他将剑刺得更深了一些。
“因为我没有纯洁的灵魂呀。”
公共休息区中央广场，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壮观景象。
游戏出口附近，一道金色的光芒从地上一张羊皮纸喷涌而出。
三十个副本的图案，在天空中银河般旋转。
刚从副本里逃命出来的玩家看到这一幕懵了。
罗曼淡定地站在旁边，示意他们快离开。
“好好好，”一个伤势最浅的玩家，眼睛紧紧盯着他手中的东西，“就走就走……”
“喂，那边那个，在做什么——”
守卫皱眉走过来，罗曼一眼都没有看他们，便举起了手中倒映着金光的匕首。
“罗曼——”
他动作一顿。
微微偏头，远远看到看到路弥朝这边跑过来。生怕赶不及，当众变成了狸花猫，在休息区虚拟的阳光下迈着四条腿狂奔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