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这话,是对过去的总结,也是对未来的期许。
他一手打下的江山,终究要后人自己走下去。
外力可以扶持,但根子若烂了,神仙也救不活。
赵凡透过车窗,看着官道上偶尔出现的驿站和村落。
泰昌年间的大明,远没有后世影视剧里那般光鲜亮丽。
处处透着一股萧条和暮气,这是万历怠政四十年留下的后遗症。
国库空虚,边防废弛,官场腐败,民生凋敝。
朱常洛接手的,是一个烂摊子。
他自己又是个从小在压抑中长大的皇帝,爹不疼,没娘爱。
能熬到登基已经不容易,心气早就被磨没了。
现在得了厌食症,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精神上的自我放弃。
车厢里,马皇后正细心地给怀庆她们分发着零食。
都是从现代超市买来的薯片、果冻和巧克力。
“尝尝这个,叫薯片,又香又脆,就是吃多了上火。”
“还有这个巧克力,甜得很,能让人心情变好。”
怀庆对这些食物的制作工艺更感兴趣,拿着**袋研究上面的配料表。
“夫君,这上面写的代可可脂,是什么东西?”
赵凡笑了笑。
“就是一种用植物油模仿可可脂做出来的东西,成本低。”
“真正好的巧克力,用的是纯可可脂。”
“你们现在吃的,在我们那边,只能算入门级的零食。”
怀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以假乱真,看来你们那个时代,这种技术已经很普遍了。”
一旁的唐伯虎拿着一罐可乐,盯着看出了神。
“这饮子黑得像墨,气泡噗噗直冒,喝起来先辣后甜,很特别。”
“要是用它磨墨作画,画出的效果也许能有点新意思。”
他心里已经多了几分试验的念头。
司徒盅抱着苦艾酒,慢慢品着,不再只为解渴,更注重回味。
“赵先生,这酒有股茴香,喝下去还有余味。”
“酒味变化多,比威士忌还要细致。”
“酿一壶好酒,细节真不少,值得仔细琢磨。”
朱樉和朱橚一个赶车,一个打趣。
其中一个嘴里叼着辣条,辣得声都变沙哑,但还是舍不得松口。
“这辣条,比酒还带劲。”
“是啊,一下子,脑瓜都发热。”
“确实有一股劲,比宫里点心痛快多了。”
这辆马车带着点现代气息,就这么载着满车风格奇特的古人。
在泰昌元年的官道上,成为独特风景。
三天后,京城轮廓出现在地平线。
高大城墙,如巨龙横亘山脚下。
这里是大明权力中枢,紫禁城。
朱元璋望着熟悉的城墙,神色复杂。
他曾在此,君临天下,指点江山。
如今重访,却已隔百年,世事如今已非。
马皇后握住他的手,安慰道。
“重八,别想太多,我们来是帮忙。”
朱元璋点头吸气。
“看这些不争气的子孙,把我们的江山祸害成什么样了,咱们得去瞧瞧。”
马车缓缓驶向正阳门。
城门口,排着长队,等待进城的百姓和商旅络绎不绝。
守城的官兵,个个盔甲俐落,手持长枪,威武凛凛。
细看,却能发现他们眼神中的懒散与油滑。
看到富商马车过来,小兵上前,伸出手要贿。
富商很识趣,塞上一锭银子,免去排队,直接进城。
这种潜规则,已成常态。
朱元璋看得皱眉。
“京城九门,乃国之颜面。”
“守门官兵,公然索贿,成何体统。”
“看来这吏治,已经从根子上烂了。”
赵凡的马车,自然也引起了守城官兵的注意。
这辆马车虽然外表是木纹,但那流畅的线条,精巧的结构,以及那两匹神骏异常的“宝马”。
无一不彰显着主人的非富即贵。
一个看似是头目的锦衣卫小旗,带着几个手下,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他拦住马车,用下巴指了指朱樉。
“哪来的?进京做什么?有没有通关文牒?”
一连串的问题,透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傲慢。
朱樉在宫里当王爷当惯了,哪受过这种气。
“大胆,本王……”
他刚想亮出身份。
赵凡在车里轻咳一声,打断了他。
现在还不是暴露身份的时候。
朱樉会意,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只是冷哼一声。
那锦衣卫小旗叫罗阳,是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的远房外甥。
仗着这层关系,在正阳门这块肥差上,作威作福惯了。
他见朱樉被自己一喝问就没了声音,更加得意。
“怎么,哑巴了?”
“我告诉你们,京城这地界,规矩大。”
“没点眼力见,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他一边说,一边用贪婪的目光,打量着这辆马车。
“你们这车,看着不错,哪家造的?咱家也想弄一辆玩玩。”
这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就是要明抢。
朱樉气得脸都青了,握着马鞭的手青筋暴起。
要不是赵凡在车里,他现在就一鞭子抽过去了。
车厢里,朱元璋的脸越来越难看。
锦衣卫本来是他亲自设立,监察百官,惩治不法。
现在沦落到城门口收黑钱,跟地痞也没两样。
这让他觉得很丢人。
“小凡,让咱出去。”
“咱亲自收拾他们,这群败类,一个都跑不了。”
他说这话时话音冷静,但压着怒气。
赵凡按住他的手,摇头说:
“岳父,先别急。”
“杀个罗阳容易,可他不过是一个跑腿的。真正的病根不是他,而是背后的这一套。”
“我们要做的,是把这根线整个揪出来。”
“罗阳,就是最好的切入口。”
赵凡已经盘算好怎么查下去,打算从罗阳着手,把锦衣卫甚至京城的利益网一网打尽。
朱元璋听了,把怒气压了下去,不过脸色还是难看。
“那现在怎么办?”
“总不能就眼睁睁看着这小子撒野吧?”
赵凡笑了笑。
“当然不能。”
“对付这路人,就拿他最在行的法子,和他玩一玩。”
他说着,探头向外。
“军爷,我们是江南来的皇商,这次来是给宫里送贡品。”
“这里有点意思,还请行个方便。”
说着递出一张银票,一百两。
在泰昌元年,这绝对是一大笔钱。
寻常小户一年都不带用这么多的。
罗阳看到银票,眼睛直了。
出手阔绰,他心里更打起了主意。
可他没接银票,反而冷笑。
“皇商?贡品?”
“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这马车,得开开看看才行。”
他想钱和车里的东西都捞一把。
朱樉按捺不住,插话道。
“别太过分了。”
“车里都是万岁爷的东西,轮不到你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