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牙笑了笑,露出了牙齿。
“有什么不敢的。”
“要是我赢了呢?”
司徒盅也跟着笑了出来。
“你要是能三天连过,九道菜都让我们挑不出毛病,赵先生会当面向你道歉。”
“还可以帮你实现一个愿望——随你提。”
这几个字一出,易牙心里顿时泛起波澜。
他如今有命在,还是听用之人,心中最大的念头便是将来自由,还盼能进京争一争前途。
这个机会,他绝对不能错过。
“好,就这么定了。”
他爽快答下。
“但我也提个要求,你们出题不能太离谱。”
“凡是有米煮饭的本领,厨房器具要有底线,要是指望我做石头饭,那就免谈。”
他这算替自己的小命留一线余地。
司徒盅嗤了一声。
“放心吧,没那个闲工夫耍你。”
“全是能吃的材料。”
“不过,也不能保证都容易出菜。”
语气里留了点悬念。
“那就上道菜吧。”
易牙摊开手。
“第一道想用啥?”
司徒盅拍了两下手。
两个山贼抬进一个大木盆。
木盆里不是山货美味,而是一只骨瘦如柴、掉毛的老公鸡。
这只鸡在山寨养了好几年,平时只用来看门、打鸣。
肉塞得死硬,骨头像铁板。平常山贼连翻汤都嫌弃,能扔就扔。
今儿它成了考砸厨师的考题。
“这就是你的食材。”
易牙盯着老鸡,嘴角直接抽了下。
他觉得对方是在故意羞辱他。
司徒盅点点头。
“没错,就是它。”
“今天的考题就是,用这只老得快要成精的公鸡,做出一道让我们所有人都拍案叫绝的菜。”
“菜名我都想好了,就叫凤舞九天。”
“要求,肉质鲜嫩,入口即化,形神兼备,还要有凤凰飞天的意境。”
“做不到,就算你输。”
这要求简直是强人所难。
用一只老柴鸡做出入口即化的口感,还要有凤凰的意境。
这已经不是厨艺了,这是仙术。
后厨的山贼们都用一种同情的眼神看着易牙。
他们觉得这个厨子今天是要栽了。
易牙的脸色也变得异常难看。
他死死地盯着那只老公鸡,大脑在飞速运转。
他在搜索自己四十多年来学过的所有技法,处理过的所有食材。
想找到一种能化腐朽为神奇的方法。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后厨里一片死寂。
司徒盅也不催他,就那么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他要的就是这种压力。
只有在极限的压力下,才能逼出一个人的真正潜力。
也只有在这种压力下,才能让一个骄傲的人彻底崩溃。
终于,易牙动了。
他没有去拿刀,而是从灶台下取出了一个不起眼的陶罐。
陶罐里装的是一种暗红色的液体,散发着一股奇异的香味。
“这是什么?”
司徒盅好奇地问。
“红曲酒糟。”
易牙的声音恢复了平静。
“用糯米和红曲米,古法酿造七七四十九天而成。”
“其性最柔,却又能成最刚。”
“这老公鸡的肉又柴又硬,普通刀工火候根本对付不了。”
“不过用红曲酒糟腌十二个时辰,肉质就能变软变香,里外都会松散。”
他当场把老公鸡收拾干净,整只放进装满红曲酒糟的陶罐,封上罐口。
“十二个时辰之后,再动手。”
安排好这些,他直接在一旁盘膝坐下,闭目养神,完全不再管外面的事。
司徒盅看他一副神神道道的样子,心底舍不得相信。
这种红曲酒糟能真管用?
他半信半疑找了块空地坐下来,索性整晚守着,专门盯着这易牙到底要耍什么花样。
一夜天亮,十二个时辰眨眼就过了。
等易牙重新开启陶罐时,一股酒香肉香混到一块,直接蔓延整间厨房。
原本干柴的老公鸡,此时变得饱满,皮色泛着淡红。
易牙把鸡捞出来,在水里细细冲洗。
然后抄起手边那口最薄的剔骨刀。
刀随腕动,稳定如一。
刀光起落,如流云游水。
剥离时只听细密声音,没几分钟,一整只鸡的骨头全被取出,鸡身却还好好地原封不动,鸡皮肉连没有破口。
这手艺一出,连边上看着的山贼都咽了口吐沫,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拆骨,而是拿人的刀意和巧劲做到极致。
剔骨之后,易牙并没有停止。
他将鸡肉用刀背细细地捶打,将其捶成薄如蝉翼的肉片。
然后,他从旁边取来一块晶莹剔透的肥膘肉,同样捶成肉泥。
将鸡肉泥和肥肉泥按照三比一的比例混合在一起。
加入蛋清、葱姜水还有他自己秘制的调料,顺着一个方向疯狂搅打。
直到肉馅上劲,变得黏稠而富有弹性。
这个过程叫打胶。
是让肉质从柴变嫩的关键。
接下来是最关键的一步,塑形。
易牙将打好的肉馅重新塞回完整的鸡皮里。
他用一双巧手将鸡皮捏造成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形状。
鸡头高昂,凤目圆睁,翅膀张开,尾羽修长。
每一个细节都栩栩如生,充满了动感。
光是这个造型就已经让人叹为观止。
最后是蒸制。
他没有用普通的蒸锅。
他用的是一种特制的双层竹笼。
下层放水,上层放鸡。
但他放的水不是普通的水。
而是用鸡骨架加入火腿、干贝熬制了十二个时辰的顶汤。
用顶汤的蒸汽来蒸制鸡肉。
这样可以让汤的鲜味完全渗透到鸡肉里,而鸡肉本身的鲜味又不会流失。
这叫汽蒸。
是蒸法的最高境界。
大火烧开,转小火,慢蒸一个时辰。
当易牙打开笼盖的那一刻。
一道金光从竹笼里冲天而起。
当然,这是司徒盅的错觉。
实际上是浓郁的鲜香之气混合着水蒸气,在灯光下形成的一种奇特景象。
那只用老柴鸡做成的凤凰静静地躺在盘子里。
经过一番蒸制,鸡皮被烫成了金黄色,表面油亮,仿佛一只栩栩如生的神鸟。
一阵难以形容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漫,所有人都咽了咽口水。
“凤舞九天,请各位尝尝。”
易牙声音很平静,但眼中有隐隐自信。
他清楚,这道菜应该已经取胜。
司徒盅盯着这盘菜,一下变得沉默。
他夹起一块鸡肉,有点发抖。
鸡肉细嫩得几乎抖散,夹到嘴里根本不用细嚼,轻轻一动就化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