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翼话音落地,整个大殿,瞬间炸裂。
“血口喷人,你这是血口喷人!”
李甫指着张翼,手指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我李家世代忠良,怎么可能与叛贼通信!”
张达也跟着道。
“拿出证据来,要是伪造书信,污蔑朝廷大员,你该当何罪!”
他们很清楚,别的罪名都能掰扯,唯独通敌谋逆,是十死无生的绝罪。
所以,必须一口咬死,证据是假的。
这一手,是文官集团最擅长的反扑,以程序和证据的真伪,来拖延时间,混淆视听。
只要把水搅浑,他们就有机会脱身。
张翼面对两人的气势汹汹,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伪造?那就要请镇国公和张尚书,好好看看这信上的印鉴了。”
他将一封信高高举起,展示给众人。
“这上面盖的,可是镇国公府的私印,还有兵部尚书的大印。”
“信纸,是两位大人府上特制的贡品云龙纸,外人根本无从仿制。”
“笔迹,我们也请了京城最好的师傅比对过,确认无误。”
“至于证人,此刻就在殿外候着,随时可以传唤对质。”
张翼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重锤,砸在李甫和张达的心上。
他们没想到,对方的准备,竟然如此周全。
连印信、纸张、笔迹都考虑到了。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弹劾,这是一场准备了很久的必杀之局。
“传证人!”
朱厚照的声音,冰冷而不带一丝感情。
片刻之后,一个身穿锦衣的中年人,被带了上来。
他一进大殿,就跪在地上,浑身发抖。
李甫和张达看到这个人的瞬间,瞳孔猛地一缩,如见鬼魅。
这人,是他们安插在宁王身边的心腹,也是负责传递消息的唯一联络人。
他怎么会在这里?!
“罪臣……罪臣王德,叩见陛下。”
“王德,抬起头来,把你所知道的,一五一十,全部说出来。”
朱厚照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王德颤抖着抬起头,目光不敢与李甫和张达对视。
“是……是镇国公和张尚书,命小人潜伏在宁王身边。”
“他们与宁王约定,只要宁王大军攻破安庆,他们就在京中散布谣言,动摇军心。”
“若是宁王能直取南京,他们便发动京营兵变,开城门迎接宁王。”
“这些……这些书信,都是小人亲手传递的。”
王德的话,字字诛心。
李甫和张达的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你胡说!是你!是你背叛了我们!”
“陛下,他被收买了!他是赵凡的人!这一切都是圈套!”
他们做着最后的挣扎,试图把脏水泼到赵凡身上。
赵凡站在一旁,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根本不屑于辩解。
因为他知道,真正的杀招,才刚刚开始。
“圈套?”
赵凡慢悠悠地开口了。
“既然两位大人觉得是圈套,觉得证人不可信。”
“那,就让你们听点,绝对可信的东西。”
他拍了拍手。
两个小太监,抬着一个奇特的黑色方盒子,走了上来。
那盒子,表面光滑,中间有一个圆形的网罩。
所有人都不知道这是何物。
赵凡从怀里掏出一个更小的,扁平的黑色方块,在那个大盒子上轻轻一按。
滋啦一声轻响。
大殿里,突然响起了李甫的声音,清晰得仿佛他就在耳边说话。
“宁王那边,都安排好了吗?”
“放心吧国公爷,王德已经把我们的意思带到了。”
这是张达的声音。
“告诉宁王,让他放手去干,京城有我们,出不了乱子。”
“只要他那边能成,我们就是从龙之功,到时候,这天下……”
后面的话,是李甫阴冷的笑声。
……
一段段对话,从那个黑色的盒子里流出。
时间,地点,参与的人,密谋的内容,清清楚楚。
大殿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闻所未闻的“法器”镇住了。
他们想不通,为什么这个黑盒子,能录下人的声音。
李甫和张达,更是面如死灰,瘫软在地,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因为他们清楚,证人可以被收买,可以被恐吓,唯独这东西,做不了假。
这就是他们自己的声音。
“来人。”
朱厚照的声音,打破了死寂。
“将李甫、张达、李东阳,及所有涉案党羽,全部拿下,抄没家产,三族之内,尽数斩首!”
这一次,他连内阁首辅李东阳,也一并算了进去。
因为刚才的录音里,清楚地出现了李东阳的声音。
这位一直以清流领袖自居,在背后操纵一切的老狐狸,终于也暴露了。
一场雷霆风暴,席卷了整个京城。
几十个经营多年的勋贵世家,上百个盘根错节的文官集团,一夜之间,灰飞烟灭。
查抄出来的金银财宝,田产地契,堆积如山,远超国库数年的收入。
朱厚照看着清单,只觉得触目惊心。
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这些所谓的国家栋梁,究竟是怎样的一群硕鼠。
“先生,这些家产,你看该如何处置?”
朱厚照现在,已经习惯了凡事都问赵凡的意见。
“王爱卿南征,军费耗损巨大,朕想,正好用这些钱,来补充军用。”
他觉得,这是最合理的安排。
王守仁刚刚走上前,想说什么。
赵凡却先一步开口了。
“陛下,这些钱,充入国库即可。”
“至于平定宁王,现在,已经不需要一兵一卒了。”
这话一出,朱厚照和王守仁都愣住了。
不需要一兵一卒?
宁王还有几万兵马,盘踞在江西,怎么可能不打就投降?
“先生,这是何意?”
朱厚照不解地问。
赵凡微微一笑。
“兵法有云,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之前要打,是因为宁王有恃无恐,觉得朝中有人撑腰,京城空虚,他有机可乘。”
“现在,李甫、张达这些内应全被我们拔了,京城固若金汤。”
“他,已经成了孤家寡人,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朱厚照还是觉得不稳妥。
“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要是困兽犹斗,死守南昌,我军强攻,伤亡也不会小。”
赵凡轻轻摇头。
“陛下,你还记得刘备去江东娶亲那回吗?”
朱厚照心里明白这段典故。
“孙权用妹妹当诱饵,想把刘备留下,拖垮他的斗志,让他忘了回蜀。”
“那宁王的事,又是怎么接上的?”
“宁王朱宸濠,藏了这么多年心思,野心格外大,做事跟刘备不同,他根本不会为了女色扔下手里的家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