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赵混子在村里名声不好,但也是咱们村的人,大伙儿都去帮赵茵茵姐弟操办丧事了,咱们也得去”
白峣峣望了眼远处逐渐升起的白色灵幡。
“你们去吧,我和他毕竟不是村里人,去了反倒显得生分,也帮不上什么正经忙,就不去添乱了”
陈忆典没有告诉白苏苏昨日赵茵茵做的事,赵茵茵虽然心思深沉,但陈忆典看得出她对白苏苏还算是真心。
反正自己也待不了多久,她也不想去掺和别人的因果,若是说多了怕是反而给自己惹身烦恼。
吃完午饭后白苏苏和白峣峣就去了赵混子家,虽然村民都有些不乐意,但死者为大,他们还是给赵混子操办了个还算体面的丧仪。
看着药罐子不断冒出的热气,陈忆典才发现这已经是最后一包药了。
吃了这些日子的药,也不知道效果怎么样,算起来也差不多可以扎针了。
陆瑾延虽然已经教过她施针的穴位和力度,可她自觉自己还没有出师,更何况还事关他的眼睛。
万一出了半点差错……
“咕噜——咕噜——咕噜——”
浑浊的池水不断翻涌,水泡从池底冒上来,又在水面炸开,溅起细碎的波纹。
莲池水下,一个男人死死憋着气,将身体贴在池壁的淤泥里,透过水面的光影,眼睁睁看着岸上人影晃动,不断有人被拖拽着、挣扎着,最终没了声息。
他攥着水草的手颤抖不已,连呼吸都不敢重一分,生怕发出一点动静,就会把自己也拖进那片杀戮里。
直到岸上彻底没了脚步声,连风都静得可怕,男人才慢慢往上浮。
鼻尖刚露出水面,深夜的寒意就像刀子似的刮过来,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刺得他鼻腔发腻。
他猛地呼了口气,又赶紧把头低下去,确认四周真的没人了,才敢撑着池壁爬上岸。
湿冷的衣袍裹在身上,像冰壳子一样冻得他骨头生疼。
记忆里那夜刺骨的寒冷仿佛又回来了,男人忍不住抱着手臂,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脸色惨白如纸。
“当时……他们把大人、夫人还有小姐都带走了,我躲在水里不敢出声,直到上面彻底没动静了我才爬上岸的”
男人声音发颤,眼神里满是过往惊惧,抬眼看向对面审视自己的方鸿江。
说话的人是太守府的家丁王三平,也是那夜太守府满门被屠后,唯一幸存下来的人。
方鸿江的目光落在王平身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桌面,敲击声在安静的屋内格外清晰。
那夜本是王三平守夜,他也就比旁人更早发觉了府里的异常,可等他想往内院通报时,那些凶手已经控制了整个太守府。
王三平精通水性,急中生智躲进了后院的荷花池,这才躲过一劫。
只可惜那夜天太黑,凶手又没点火掌灯,王三平潜在池里,最终也只模糊看到几抹凶手的背影,连衣着样貌都没看清。
方鸿江观察着他的神色。
能在那样的杀局里活下来,要么是真的运气好到离谱,要么,他很可能就是与贼人里应外合之人。
但看眼下王三平的模样,倒不像是在撒谎。
他调查过,王三平那夜死里逃生后就跑回家躲了起来,是他早前去衙门勘验尸体时,发现死者人数与太守府在册人数对不上,才派人四处追查,最终找到了王三平。
“他们个个都武功高强,全都杀人不眨眼!”
王三平想起那夜的死寂,语气陡然急促了几分。
方鸿江目光冷凝,直直的盯着王平。
“你不是没看见他们杀人吗?”
“回大人,小的的确没亲眼看见,可这短短一刻钟不到的时间,全府的人就都没了!都死光了……”
王平急忙辩解,声音里的惶恐让他感到窒息。
“我虽在水里躲着,可上面连一点挣扎、哭喊的声音都没听见!若不是杀得干净利落,怎么会半点动静都没有?”
方鸿江闻言,指尖的动作顿了顿。
他想起早前勘验尸体时的场景,太守府上下几十口人,脖颈处全是一道平整利落的刀口,精准封喉,没有半点多余的伤痕,更无挣扎抵抗的痕迹。
凶手显然是冲着取命来的,手法娴熟,心思缜密,难怪这么大的命案,街坊邻居竟没听到一点风声。
思索一瞬,他又看向王三平。
“你在太守府多少年了?”
“差,差不多得有两年了”
“那时间也不短了”
方鸿江点点头。
“你可知道唐大人在渠州任上这些年,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或是跟谁结过梁子?”
“这、这大人的事,我一个下人也不敢打听”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不过唐大人待人一向和善,对我们这些下人也没什么架子,按理说……应该不会得罪什么厉害人物才对”
方鸿江沉默着没说话,心里却在复盘,他初到渠州时,便听过不少官员对唐辕的评价,大多是“清闲”“无争”之类的字眼。
若说唐辕是因得罪天鹰阁被灭门,他是万万不信的。
他早已派人查过,唐辕平日深居简出,从未与任何杀手组织有过往来纠葛。
反倒是唐辕手下的那几个下属,行事似乎有些张扬,倒像是藏着什么秘密。
思绪翻涌间,天色已然擦黑。
又是查案到入夜,方鸿江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临时住下的太守府偏院。
操劳一日,眼下他只想赶紧洗浴休息。
可刚推开房门,一股浓烈刺鼻的脂粉香就扑面而来,呛得他皱紧了眉。
“滚出去”
通明烛光下,看着床上衣着妖娆身姿妩媚的女人,方鸿江神色厌倦冷淡。
谁这么大胆敢往他屋里送女人?
那女人像是没听见他的呵斥,反而从床上缓缓起身,纱裙滑落肩头,露出如美玉般莹润的双肩,披散的长发垂在胸前。
她的眼神魅惑至极,足以让寻常男子心旌摇曳。
“大人辛苦劳累一天了吧?”
她声音软得像春日的雨水,黏黏糊糊缠上来。
“让小女子给您松松肩,解解乏好不好?”
方鸿江本就疲倦,现在被搞得更加心烦,连一个正眼都不想给她,转身就想离开。
可那女人却是快步上前,一把抱住他的手臂,两手还不安分地在他衣袖上蹭着,轻浮的姿态毫不掩饰。
“大人怎么这般冷漠?”
女人贴得更近,吐气如兰。
“是觉得我不够漂亮,入不了大人的眼吗~”
她说着,纤纤玉指带着香气,就朝方鸿江的脸颊探去。
只是她手还没碰到他,自己就先被一股突来的力量锁住喉咙,呼吸瞬间凝滞。
方鸿江挥了挥衣服上沾着脂粉,他还没来得及让易知纾留活口,就听到“咔嚓”一声脆响,是骨头折断的声音。
易知纾面无表情地扭断了女人的脖子,随手将其掷与地面。
“她……”
方鸿江刚想说倒也不至于杀了她,话还没说出口,就见地上的女人嘴角动了动,一只通体赤红的蜈蚣竟从她嘴里爬了出来,慢悠悠地朝他的方向蠕动。
他胃里一阵翻涌,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满脸嫌恶。
易知纾甩出一枚暗器,那只红蜈蚣瞬间被斩成两截,墨绿色的毒液溅在地上,发出轻微的“滋滋”声。
“这是‘赤血蜈’,被它咬上一口,你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用”
听到易知纾的话,方鸿江心下一沉。是谁想取自己性命?难道那些凶手还留在渠州?
他强压下心头的惊悸。
“她也是杀手吗?”
“不,她是药人,和傀儡无异”
易知纾看了他一眼。
“想杀你的人,是彭簌”
方鸿江瞳孔微缩,彭簌?
他知道此人,管辖渠州粮草,可自己与他无冤无仇,难道他与太守被被杀一案有关?
不过……
“你怎么知道是他?”
他知道易知纾一向不喜欢和这些官员有所往来。
易知纾目光落在地上两截的蜈蚣身上。
“我有个师兄专门炼制药人,售价可达千金,而彭簌就是最大的买主”
方鸿江神色凝重,用千金买药人?
彭簌不过是个粮草官,俸禄有限,哪儿来这么多银子?
“哦对了”
易知纾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无关紧要的事,语气轻飘飘的。
“下一个被卖给彭簌的,应该就是你那个表妹了”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