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鸿江知道她定是受了很多苦才小小年纪便这般谨慎。
陆迟惊嗔笑一声，小丫头还看人下菜碟，搞得自己跟个恶人似的。
方鸿江轻手把陆小九拉到身前，又朝陆迟惊看了一眼。
“小九乖，他是你兄长，不会伤害你的。你告诉我们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才好帮你解决麻烦”
他的语气温和陆小九乐意听，她舔了舔嘴角甜甜的果汁有些意犹未尽。
陆迟惊却开始神色不虞，谁是她兄长，他别不是想把这烫手山芋扔给自己。
陆小九看出陆迟惊对自己的不喜，这样的眼神她看过太多了，她敛下细微的喜悦慢慢收回了小舌。
她迟疑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像一片薄冰，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照顾我的嬷嬷不见了，吃了馒头就难受，我悄悄跑出来的，没有人发现”
拼拼凑凑说出完整的话，即便有些杂乱无章，但方鸿江大概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照顾她的嬷嬷应该不是不见了，而是被人暗害了。而那些馒头多半也是被人下了毒，想来也是慢性毒药，否则很容易被查出来。
可她的存在几乎妨碍不到任何人，究竟是谁要对一个五六岁的孩子下此毒手？
如果是皇宫里的人，那大可在她襁褓中时便可动手，何须等到现在。
“啧，说你傻吧你都能从行宫逃出来，还一路来到皇城。说你聪明吧逃命的时候连半块碎银都不知道揣，非得让自己沦落到这种地步”
陆迟惊居高临下打量着她的小手小脚，她这模样一看便知是个美人坯子，真的万幸了路上没被人拐走。
方鸿江无语的剜了他一眼，她一个这么小的孩子能活下来都不错了，还管得了什么体面，若换作他同样的年纪遭此劫难，怕是早就被扔去乱葬岗了。
陆小九耷拉着小眉头委屈巴巴的晃了晃脑袋。
“没有钱，不能买吃的”
她也是逃出来之后才知道想吃东西得给钱，可她身无分文只能捡别人不要的冷馒头和田里的菜叶子吃。
越看越可怜，方鸿江没忍住捏了捏她的小脸，好歹是自己的孩子，便是不喜欢也不该让她过这般苦日子。
陆赋身为皇帝子嗣也不算多的，长大的几个也都是心怀鬼胎筹谋他的皇位，这儿有个乖巧又可爱的公主他竟然还不好好珍惜。
陆迟惊暗叹口气，不过她可怜归可怜，要如何解决她今后的生活问题才是棘手的。
“那现在要怎么安顿她？送回行宫怕是还得遭人陷害，皇宫她也没法去，难不成真把她养在宫外？”
她毕竟是个公主，若是没有陛下的明令便养在宫外，怎么说也是不合规矩的，被人发现了指不定会扯出多大的风波。
方鸿江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才第一个想到陆瑾延，他到底是陆赋最宠爱的皇子，即便有什么差错也不会严加责备。
“我本想着带她去承王或太子那里，可他们都不在府中，现在能做个主的人都找不到”
“的亏他们不在”
陆迟惊拿起茶杯给陆小九倒了杯温水。
“若是送去承王那里你觉得他就能容下陆小九吗？他对她的厌恶怕是也不比陛下少多少。至于太子，他知道了也就意味着皇后也知道了，皇后定然也是把她送回行宫或接进皇宫，她无依无靠的在深宫之中想要活下来更是艰难”
“所以我这不才把她送到你这儿来了嘛”
方鸿江接着陆迟惊的话茬，他总不能袖手旁观吧。
陆迟惊一噎，他什么意思？还真想让自己管她？凭什么！
谁都知道九公主是被陛下厌弃的，自己若照顾她那岂不是犯了陛下的忌讳，平白给自己招来不痛快。
他冷哼一声，显然不满方鸿江的自作主张。
“你这么心善，何不将这烫手山芋揽在自己怀中？偌大的江府想必也不缺她一口饭吃”
方鸿江也有些不悦之色，她若是寻常人家的孩子他自然是管得的，可陆小九是实打实的公主，他能凭着什么理由去掺和皇家之事？
见对方不说话了，陆迟惊眸光游移一瞬。
“索性宫里也没人记得起她，不如给些钱银子让人把她打发远远的，倒还免得惹上祸端”
她虽是公主，可不得皇帝宠爱，过得连普通百姓都不如。若是自己手里有银子，又能得个自由身不必身陷宫中的勾心斗角，怕是这辈子还过的滋润些。
“不成，现在是没人提起，万一日后陛下问责起来该怎么办？君心难测，倘若哪日陛下舐犊情深，你要从哪里把她找回来？”
舐犊情深是不可能的，但公主流落民间传出去也有损皇家颜面，即便是做做表面功夫陆赋也不会允许陆小九养在宫外。
陆迟惊自然也了解陆赋的性子，这没把握的事的确不能轻易做。
看着陆小九捧着茶杯小心翼翼的喝水模样，这要真没个人照顾也实在是天理难容。
“那能怎么办，我总不能把她留在府里吧，若养在外面被我爹知道了那更是难以收场”
听着两人逐渐不耐烦的语调，陆小九紧抿着唇不说话。她虽然还小，但也看得出他们都不愿意收留自己，自己果然和他们说的一样招人讨厌。
不过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做出要哭闹模样，她知道这样是没用的。反正她也是流浪过的，偷偷找着菜叶子吃掉，很快就能长大了，长大了就可以自己做吃的了。
“那还能找谁呢……既能接受她，还会照顾人，更不会被旁人发现……”
方鸿江眉头快要拧成个死结，食指无意识叩着腰间玉佩，很快清脆的声响便戛然而止。
停顿一瞬后，他突然想到了皇城中还真有这么一个人。
转而看向陆迟惊，对方的神情显然是和他想到一处去了。
只是一个眼神，两人心照不宣的带着陆小九出了门。
半个时辰后，冷清的将军府突然热闹起来。
“我？你没事吧？为什么是我收留她，论亲疏也还是你在前吧？”
周厉寻愤然起身，他说这两人怎么会一同跑来将军府，原来是要给自己甩包袱。
陆迟惊心虚的抬手蹭了下鼻尖，自己和陆小九同姓陆，同宗同族，按理说的确是该自己照顾她才对。
但这天时地利人和都一一指向周厉寻，除了他再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
如今将军府就他一个人，就算再养个孩子外人也不会知道。且他们都知道周厉寻虽看着面冷心硬的，但和秦潇潇一样都是骨子里喜欢小孩子的。
他是最见不得女孩子受苦受难的，因着这个小时候还被人笑话他是周嬷嬷。
陆迟惊继续抬手挡在眉前，朝陆小九使了个眼神。
陆小九会意，按着他们刚才排练好的快步跑上去抱住周厉寻的大腿。
“哥哥，我很乖的，绝对不惹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