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韩晔刀势凌厉,但高澄侍卫人多势众,渐渐将她逼入下风。
刀光剑影间,身上衣袍早已被划开数道血痕,却仍死死护住绮娜身前。
“救命.......”
“大将军饶命......”
“跟他们拼了!”
院内呼救求饶声此起彼伏,趁乱想逃者,奋起拼命者皆死在护卫刀下。
高澄仓皇后退着,万没想到,绮娜竟敢与他玉石俱焚。
此时仍犹豫着,是否下死令,不再顾及她的死活。
而绮娜的双臂也再难支撑,只觉腹中绞痛无比,五指几番张合终是垂落箭矢。
“公主?!”
木韩晔分心之际膝弯又中一刀,踉跄跪倒在地。
此时高澄已经退到门口,见已保得性命,忙命道:“除了公主,格杀勿论!”
王紘猛然瞥见秦姝自后方袭来,当即厉声喝道:“大将军当心,背后有刺客!”
话音未落,秦姝已凌空掠至,手中长刀寒芒乍现,两名侍卫的兵刃竟被生生斩断!
断刃坠地瞬间那两人尚未回神,便被秦姝劈中手臂而失战力。
王紘的警示引得高澄猛地回头,正对上秦姝如风袭来。
院内所有护卫正劈刀乱杀,都还没来及得回护到后方。
秦姝刀锋已经劈出一缝,拽扯开簇着高澄的护卫墙,一把攥住高澄的衣袖,将他拽到身前,横架刀到高澄脖颈处,急喝:
“都住手!”
一听是秦姝声音,高澄由惧转惊,侧首时颈间刀刃又迫近三分,寒刃沁入肌肤。
“阿姝你......”
四周护卫的兵刃纷纷垂下,只能眼睁睁看着秦姝挟持着高澄,一步步退至台阶之上。
“你给我住嘴!”秦姝泪流不止:“让他们通通放下兵器,再把北秋头颅包过来给我!”
“我不信你会为他,可以杀我!”高澄亦冷声,对于秦姝,他是有恃无恐。
秦姝刀刃再下一分,他的喉颈已然渗血。
“都放下兵刃!”秦姝确实下不去手,只得大声喝道:“将那头颅包过来给我!”
高澄脖颈虽痛,可心里更痛,却喝道:“别听她的。”
旋即低声:“你真要为了一个赵北秋取我性命?”突一声嘶吼:“来呀,下刀呀!”
护卫都没有带弓箭,众人顾及高澄性命,不得不按秦姝意思照做,却也惊愕高澄反应。
趁着高澄与人僵持之际,木韩晔匍匐至绮娜身侧将她扶稳,呼着:“公主,你怎么样?”
绮娜扶着肚子,眼中滚出一泪,只恨自己此刻不争气,不能继续举箭。
将弓缓缓抬向木韩晔
“快!”她嘶哑的声音里带着决绝:“趁现在,杀了他!”
木韩晔迟疑接过弓箭,最终握紧:“这一箭,算在我头上。”
王含芷疾步寻来,正看着一黑衣人挟持着高澄缓缓退出绮娜宫院,心头骤然一紧。
她不过想高澄与秦姝决裂,却不想事情竟发展成如此局面。
秦姝凝视着侍卫手中的包裹,当递至眼前时,她颤抖的伸出左手。
高澄垂眸,盯着她泛红的指尖,就在交接刹那,猛然振臂一挥,包裹凌空飞起。
两人同时仰首,望向空中翻飞的那颗头颅,忽闻箭簇破空之声。
高澄猛回头,未及反应,王含芷已闪身横挡在他面前。
箭矢穿胸时她踉跄后退几步,被王紘一把扶住。
“兰芝!”高澄惊呼。
秦姝回首惊愕,只见护卫正蜂拥冲出门来,渐渐散开往后路堵了过来。
拽着高澄错开大门,往左边方急撤数步:“都别过来!”
跟过来的护卫不敢轻举妄动,高澄感受秦姝的冰凉,预感到即将面临的痛苦不是死亡,而是永远失去她。
此刻竟生出一个荒唐的期盼,若她一直这样挟持着自己,该多好。
这念头刚起,心底便漫开一片苦涩,追悔却莫及。
“阿姝......求你。”高澄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卑微,“怎样都好,你别走......”
秦姝已然靠近包裹,突闻高澄这句话,只觉讽刺。
她与绮娜的唯一区别,一个是他锁在宫中的邦交,一个是他囚在爱中的禁脔。
秦姝此刻却只想离开他,猛地发力将他前推,不料高澄已死死扣住她的腰带。
两人拉扯间身形摇晃,高澄踉跄向前扑倒之际,连带拽得秦姝身子一歪,整个人也跟着栽了下去。
秦姝撑地欲起,高澄立刻反身囚住她手臂,秦姝心下一狠,直接反手挥刀,‘嘶啦’声混着高澄痛呼,他才松开了手。
高澄顾不得查看伤势,护卫已涌来搀扶。
起身后急急甩开搀扶的手臂,只见秦姝已与数名护卫缠斗在一起。
“听着!”高澄捂着渗血手臂厉喝:“不许伤她分毫,务必活捉!”
秦姝趁机刀锋横扫逼退近前的护卫,俯身抄起地上头颅,纵身便往宫巷深处掠去。
护卫们迟疑一瞬,随即紧追而上。
高澄正欲追去,忽听得身后王含芷一声痛吟,脚步一顿,回首望见那抹纤弱身影,眼底挣扎一闪而逝。
最终只余一句:“师罗送夫人就医,其余人随我追!”
便带着剩余亲卫冲入幽深巷道。
秦姝奔至后园冰湖,凛冬的湖面早已凝成一片苍青的厚冰。
身后追兵靴底碾着积雪发出簌簌声,渐渐逼近过来。
望着冰面上枯折的芦苇投下的墨影,直接纵身跃下,冰层在足底发出细微的‘喀嚓’声。
秦姝猫着腰钻入芦苇深处,苇杆渐渐将她的影子吞没。
追兵赶来时,广阔的湖面以及御园只是茫茫漆黑,再无人影闪过,地上的脚印也都没有新的痕迹,正生疑惑。
高澄紧随而至,急问:“人呢?!”
“大将军,跟到这里就没了人影......”
“废物!”
高澄向前踱了两步,目光如刀刮过每一寸雪地:
“山石缝隙、树丛草木,都要给我仔仔细细的搜。各宫各院翻个底朝天也要把人找出来!”
高澄一把拽过舍乐衣襟,怒斥:“你怎么总是一点小事儿都办不好?要你何用?!”
舍乐难见高澄对自己这般甚怒,忙道:“大将军,宫门早已落锁,外面这么冷,兴许她已经回了蒹葭苑......”
“对呀,夜里她是出不去宫的......”高澄缓缓松开手。
“你快去通知各个宫门,从今往后琅琊公主非本将军亲临,不得放她出宫门半步,即便有我手令也不行......”
秦姝紧紧抱着赵北秋的头颅,高澄的一字一句她都听得分明。
直到外面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她才压抑着哭泣出来。
“长恭,长恭......”
为了便行,一身夜行衣使得她身体愈发僵硬麻木,却不知该如何走下一步。
这冰湖上枯败的芦苇随风簌簌,此刻记忆里每一瞬与高澄的关联,只会令她心痛难抑。
高欢所谓心盾之言?不过是他对于高澄的无能为力,秦姝再也不存幻想。
她只怕留着长恭在高澄身边,他也会日渐冷硬,终至视众生如草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