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采用君主立宪制,对皇室来说,除皇权被限制了之外,其他都是好处;
对皇室宗亲来说,亦不会再受到皇帝打压,可以尽展其才。
最后这句话,对刘表的触动最大。
皇室宗亲中,有才能者不计其数。
然而,立汉四百年来,皇室中人可以封王、封公,但要掌握实权,却是千难万难。
立汉以来,藩王造反可是层出不穷。
当然,最热闹的一次,便是汉景帝期间的“七国之乱”。
所以,皇室宗亲,如果要爵位,就不可能有实权。
而有实权者,除非有天大的功绩,想获得爵位几乎是不可能的。
例如正史中的刘虞,任幽州牧后,因其政绩显着,为大汉稳定了北方边境和东北边境,功劳极大,可也仅仅被封为侯爵(襄贲侯)。
而凡是被封王的,则是既无军权,又无政权,每日只能混吃等死。
刘表突然觉得自己前途一片光明。
因为有了君主立宪制,不会有人再打压他,他尽可施展自己的一身才华。
荀谌返回郡邸后,刘表、府中高官、士族代表重新坐了下来。
这次可就是认真探讨是否遵从内阁诏令,放护民军过汉水,入南郡了。
本来刘表还以为知道了青州士族都过得比过去还好,在座的士族代表都会赞同奉内阁诏令,放对面的护民军过汉水。
然而,刘表低估了士族要保护自身利益的决心与意志。
不管怎么说,一旦放护民军入南郡,就等于是同意朝廷在荆州推行新农体系,从而士族均要交出九成田地,利益受损极大。
不过,最核心的原因,则是这些士族代表听闻青州人人都可以识字读书。
在座之人哪个不是鬼精鬼精的?
他们马上就想清楚了。
什么“人人可识字读书”,什么“能人治国”?
不就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士族就不能与皇权“共治天下”了吗?
真正给士族带来利益的是什么?
就是能站在朝堂之上的士族集团的代表,也就是那些三公九卿、朝堂重臣。
只要手中有权,哪怕把田地都送了出去,用不了多少年,他们还可以拥有无尽良田、无尽财富。
什么“人人如龙”?不就是要把过去低贱的百姓,抬到和世家大族平起平坐的地位吗?
要知道,底层百姓人数远多于世家大族。
只要这些贱民识字读书,就会有人出头,而且会越来越多,就会逐渐占据朝堂高位和各州郡县的官位。
那时,他们出让的田地,恐怕就再也回不来了。
所有世家大族,再也没有盘剥百姓的可能了。
这就是在断绝士族存在的根本!
要说读书人心思就是深沉。
荆州这些士族代表,与朝堂三公九卿一样,根本就不用讨论,就得到了相同的结论。
这也决定了荆州士族不会与蔡成妥协。
当然,也有人例外。
谁?
黄承彦。
他虽然不参与政事,并不是一个书呆子。
他从刘备所说的“不世八功”中,看到了大汉不一样的未来。
他虽然也是真士族中人,可他却认为,只要大汉能够强盛,士族损失一点利益没什么,何况生活还比以前更好。
刘表不想掺和。可他的根基就是荆州士族,不掺和的话,他最好的结果便是如丧家之犬一般离开荆州。
这荆州在他一年多的努力治理下,已现蒸蒸日上之景,他实在是舍不得。
而且,众士族代表还说了一句深深打动他的话,那就是刘表也是皇室宗亲,身上流的也是刘氏血脉……
就在刘表不知如何表态之时,跟随桓阶前来的嗣子桓佑开口说了句话:
“荆州应该静观其变,而不要公开与北方相抗。”
众人听了都是一愣,然后带着怪异的眼神看向桓佑。
今年桓佑年方十一岁。
由于桓阶走到哪儿,都要把桓佑带到哪儿,所以众人对他并不陌生。
正史中,桓阶(字伯绪)在长沙郡任功曹,且被长沙太守孙坚举孝廉,又被朝廷任为尚书郎。
在其回乡为其父奔丧之际,恰逢孙坚战死,他便冒险前往襄阳,向刘表讨要孙坚尸身。
刘表感其忠义,同意了他的请求。
只是桓阶非常看重道义,毕竟曹操是大汉的丞相,代表着正统。
所以他虽然受孙坚之恩,却没有投靠孙坚之子孙权,而是在曹操攻打荆州时,劝张羡联合荆州江南四郡对抗刘表、归顺曹操,从而促进了曹操对荆州的掌控。
曹操取荆州后,得知张羡归顺皆因桓阶,便辟桓阶于丞相府掾主簿,之后连续升迁,直到曹魏太常(九卿之位)之高职。
桓佑虽然体弱多病,但还是活到了曹丕称帝。为表彰桓氏对曹魏的忠诚和贡献,桓佑死后,被曹丕追封为关内侯。
不过,桓佑死后,桓阶估计是因为伤心过度,很快就跟着死了。
不过,蔡成的到来,还是改变了荆州的历史。
刘表来到荆州,第一件事就是宣布缉拿孙坚。
这时候,桓阶也不敢表现出感恩孙坚。何况桓阶又极为看重道义,认为孙坚逼迫天下王璿吞金而亡,实乃倒行逆施。
于是,他没有再停留在长沙,而是应刘表征辟,前来襄阳任刺史府功曹。
刘表为了笼络荆州的世家大族,不仅是八大士族,就连一些小士族和地方豪绅的族中子弟,也都在刘表的征辟范围。
这也是刘表到荆州后,一切皆顺的根本原因。
如今,看到无论在何种场合从来不主动开口的桓佑开口了,众人不仅一愣,而且脸上都现出玩味之色。
要知道,桓佑还没有及冠,在这样严肃的场合插嘴说话,本就是于礼不合。
于是蒯良哂笑着说道:“小公子能否详解‘静观其变’?”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如果今天桓佑不能说出个一二三来,恐怕大家就会让桓阶下不来台。
毕竟,桓佑随意在这样的场合插嘴,就体现了桓氏一族“教子不严”之过。
当然,只是“过”,而非“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