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合军！”
凌灵七趴在断墙后面，嗓子哑得像破锣。
他看见东边的地平线上扬起了烟尘，黑压压的队伍正往这边冲。
——是穿灰布军装的联合军，旗帜上的“援”字被风吹得猎猎响。
旁边的老陈咳着血笑了：“总算来了……”
话没说完，他就歪倒在地上，后心的伤口还在冒黑血，那是被魔族的噬魂雾烫的。
凌灵七没敢碰他。
老陈的皮肤已经开始发灰，像城里那些被阴兵啃过的尸体。
她握紧手里的断剑，剑身上的血痂冻得发硬，能闻到铁锈和腐肉混在一起的怪味。
联合军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带头的是个扛着大刀的老头，刀杆上缠满了布条，布条里还能看见暗红的血渍。
他走到城门口，脚底下踢到个圆滚滚的东西，低头一看，是颗被啃得只剩半边的人头，眼窝空着，能看见冻住的脑浆。
“啧。”老头皱了皱眉，把人头踢到一边，“比上次来的时候更臭了。”
他身后的士兵开始列队。
三十万人，分成十个方阵，脚步踩在满地的白骨上，发出“咔嚓咔嚓”的响。
“哎！还是境界这么低的士兵！！！！”
有人发现了。
有个年轻士兵没忍住，弯腰吐了——地上的碎肉里还混着没消化完的军粮，黄澄澄的，像块发霉的窝头。
“吐个屁！”老头回头骂了一句，大刀往地上一顿，“当年老子在北境，吃着烤肉看兽族啃人骨头，比这香多了！”
士兵们的吐声停了。
但没人说话，都在看城里——断墙后面有黑色的影子在晃，是鬼族的阴兵；
街道上有绿眼睛在闪，是没吃饱的兽族兵；
城楼上飘着黑雾，偶尔能看见穿盔甲的魔族兵在上面走，脚步声“咚、咚”地响，像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突然，一阵尖啸刺得人耳朵疼。
城北的阴兵动了。
像潮水一样涌过来，灰黑色的影子里裹着冷风，吹得联合军前排士兵的头发都竖了起来。
有个士兵的刀没握紧，掉在地上，刚弯腰去捡，就被影子里的刀划中脖子，血喷了三尺高，人瞬间僵成了灰黑色。
“列阵！”老头举刀大吼，“前排举盾，后排射箭！”
盾牌手把铁盾拼在一起，组成道铁墙。
箭矢像雨点一样射出去，扎在阴兵身上，却只穿了个洞，影子晃了晃，继续往前涌。
有支箭射在阴兵的绿光眼窝里，才算让那影子顿了顿，化成一缕黑烟。
“射眼睛！射绿光的地方！”老头的大刀劈翻个冲过来的阴兵，刀面沾着的黑灰冒起白烟，“这些玩意儿就眼睛是弱点！”
城西突然传来震天的咆哮。
兽族的“百兽洪流”杀过来了。
巨狼骑兵的蹄子踏在骨头上，发出“咯吱”的响；
蛮牛战士的犄角上还挂着碎肉，绿血顺着犄角往下滴，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沾到的草瞬间枯死。
“第二方阵顶住！”老头吼道，声音劈得像破锣。
他看见个年轻士兵被巨狼扑倒，那士兵的惨叫被狼嚎盖了过去，很快就没了动静，只剩半截胳膊从狼嘴里露出来。
联合军的箭雨往兽族堆里射，却被蛮牛战士的骨甲弹开。
有头巨象兵甩着鼻子冲过来，鼻子卷着块磨盘大的石头，砸在铁盾墙上，盾牌瞬间凹下去一块，后面的士兵闷哼着吐血，被砸断的肋骨从后背戳了出来。
“妈的！”老头往嘴里灌了口烈酒，酒液顺着嘴角流到脖子上，混着血珠子往下淌，“把星铁矛抬出来！”
几个老兵扛着长矛往前冲。
矛杆是黑铁的，矛尖裹着层星铁，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他们瞅准巨象兵的眼睛，把长矛往前送，星铁矛尖刚碰到象眼，就冒出“滋滋”的白烟，巨象兵疼得狂吼，鼻子乱甩，反而踩死了不少兽族兵。
但魔族的噬魂魔军来了。
黑雾像潮水一样从城南漫过来，所过之处，联合军的士兵突然僵住，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手里的兵器“当啷”掉在地上。
有个老兵刚举起星铁矛，就被黑雾裹住，瞬间变成了一具皮包骨的干尸，风一吹，骨头渣子散了一地。
“是噬魂雾！屏住呼吸！”老头用布条捂住口鼻。
联合军开始往后退。
撤退变成了溃败——阴兵在后面飘，兽族在侧面追，黑雾在前面堵，三十万人像被赶羊一样往东边跑。
一路上不断有人倒下，
有的被阴兵砍成两段，
有的被兽族啃烂，
有的被黑雾化成干尸。
凌灵七趴在断墙上，失望！
“怎么搞!!!!”
他数着联合军的旗帜。
刚来的时候，能看见三十多面旗，现在只剩不到十面了。
老头还在砍杀。
他的大刀已经卷了刃，胳膊被阴兵的刀划开，伤口结着黑冰，但他还是在笑，笑声里混着咳血的声音。
他身后的士兵越来越少，从最初的几百人，变成了不到十个，个个带伤，喘气像拉风箱。
“老伙计们！”老头的大刀劈翻个魔族兵，刀面沾着的黑血冒起白烟，“还记得三十年前吗？咱们也是这么守北境的！”
没人回答。
剩下的老兵都在闷头砍杀，他们的动作越来越慢，身上的伤越来越多，有的被兽族咬掉了耳朵，有的被阴兵冻住了半边身子，但没人后退。
黑雾突然变浓了。
魔族至尊的身影在黑雾里若隐若现，他的噬魂枪指着老头，声音像生锈的铁片在刮：“第六十一次了。
你们的骨头，连给我的魔军塞牙缝都不够。”
老头没说话，只是把大刀举得更高。
他往旁边看了一眼，看见东边的地平线上，烟尘已经散了——联合军的主力退到了十里外，但那里的黑雾也开始聚集，看样子也撑不了多久。
“至少……比上次多撑了半个时辰。”老头笑了笑，露出缺了颗牙的牙床，“我们这些老骨头，能多耗你们一点力气，就够了。”
他冲进了黑雾里。
最后能看见的，是大刀上的星铁纹路亮了一下，像颗流星落进了墨水里。很快，连这点光也没了。
凌灵七趴在断墙上，看着联合军的最后一面旗帜倒下去。
旗帜被阴兵的刀划破，“援”字裂成了两半，飘在风里，像只断了翅膀的鸟。
城里的鬼怪们开始欢呼。
阴兵飘到尸体堆里，用刀把尸体切成小块；
兽族兵叼着断胳膊，绿眼睛里闪着满足的光；
魔族的黑雾裹着干尸，往城南飘去，那是他们的“粮仓”。
叹息之城又安静了。